• 赵凯
• 醉玉如雪
• 李宣章
• 雅风当月
• 史春培

• 洙泗清风

    鲁西南，成武县，小前指

     “报告，李仙洲部目前正兵分三路向皖北地区转移，准备逃跑!”侦察员走进小前指，报告说。

    “田民，果如你所料，李仙洲没有多少老本给我们较量了，要逃跑。”杨得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

    “李仙洲这一走，减轻了对我冀鲁豫根据地和山东根据地的压力，却给新四军增加了困难，不能让他这样走了，我们要努力消灭其有生力量，为兄弟部队减轻压力、困难。得志同志，咱们立即派部队追击消灭李仙洲!”崔田民建议说。

    “好!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杨得志说，“李仙洲、聂松溪遭我们严重打击已成惊弓之鸟，难以追击，我们派小股部队扰乱之，即可迫其迅速逃亡。侯镜如部人多势众，尚未遭我严重打击，行动迟缓。我们就派主力部队追击侯镜如，寻找时机消灭他!”

    “得志同志，我赞成你的分析和安排。你就赶快下命令吧!”崔田民十分赞同，催促说。

    “命令九团何光宇部兵分两路，护送李仙洲、聂松溪部出境!命令王秉璋、唐亮率七、八、十团，追击侯镜如，在运动中消灭他!命令第五军分区朱程部和民一团、十九团、二十团，迅速肃清路可贞、傅尔虞的残部，打击于迟之、马逢乐、张盛太、石振声等地方顽军!”杨得志毅然下达了战斗令。

     江苏省，丰南地区，刘庄村

    “副司令，我们已经进入苏北地区了。”参谋长向侯镜如报告说。

    “后面还有共军的追兵吗？”侯镜如问。

    “有!八路主力仍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参谋长回答。

    侯镜如摆摆手，说：“不用怕他，这里是苏北，不是湖西，不是他们的根据地，即使追上来了，还不知鹿死谁手!命令部队，快速前进，过丰县城，天黑到达丰南地区!”

    日偏西时，侯镜如部如期到达丰南地区。侯镜如松了一口气，料想八路军怎么也不敢追过丰县城，追进苏皖地区。

    “报告副司令，我军左翼发现八路军主力!”一匹战马匆匆跑到侯镜如的汽车前，汇报说。

    “噢？!”侯镜如这一惊非同小可。八路军不仅追进了苏皖，而且已经追上来了。“快，取作战地图!”

    展开作战地图，侯镜如发现前方就是黄河故道，有一条废黄河大堤。显然，占领废黄河大堤，利用天然的工事阻击追兵，是最佳选择。

     “命令五十六师一团，以最快的速度抢占黄河大堤!天黑之前，务必占领它!”侯镜如敲击着汽车，命令道。

    就在侯镜如发现这段废黄河大堤的同时，湖西军分区司令员王秉璋和政委唐亮也发现了它。

    “占领这段黄河大堤，侯镜如就插翅难飞了!”唐亮激动地说。

    “肯定侯镜如也想抢占它!倘若我们行动迟了，落到侯镜如手里，就别再想追上他了!”王秉璋说，“兵贵神速，速传七团长龙世兴来见我!”

    七团团长龙世兴很快骑马赶来，问：“王司令员，唐政委，有什么任务？”

    王秉璋把龙世兴拉到地图前，说：“看到没有，这里有段废黄河大堤，谁抢先占领它，谁就赢得了主动!你们团跑步前进，火速占领大堤，把侯镜如拒在大堤以北，消灭他!”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龙世兴飞身上马，返回七团。

    “同志们，把马腾出来，驮上弹药辎重，跑步前进，抢占黄河大堤!”龙世兴跳下马，从队伍里顺手抢过一挺机枪放在马鞍上。

   “团长，我背得动它!”机枪手去抢马背上的机枪。

    “你背得动，能跑得动吗？快，背着机枪上马，你抢先到达黄河大堤，发现侯镜如的部队，你就给我哒哒压住他，千万不能让他们爬上大堤!”龙世兴说完，冲队伍一挥手，高呼：“同志们，跑步前进!冲啊!”

    “冲啊!”七团的战士们呐喊着，向前跑去。

    “轰隆隆!”一声沉闷的炸雷，西北角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随着狂风压过来。闷热的天气霎那间化作狂风雷鸣。

    “同志们，老天爷怕我们热，给我们送来了大风!快跑哇!”龙世兴十分兴奋，有了这诸葛亮也借不来的好风，战士们的确要少吃不少苦!

    前方就是废黄河大堤了，战士们看到它，就象看到了胜利，呐喊着，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废黄河大堤上欢呼、跳跃。

    “做好战斗准备!”龙世兴喝住战士们。大家子弹上膛，摆开手榴弹，等待敌人。

    侯镜如的先锋部队四十六师一团很快出现在大堤的正前方。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八路军已经抢先一步占领大堤，也欢呼着冲上去。

    “打!”

    龙世兴一声令下，七团一起开火。四十六师一团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早被打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死伤不计其数。

    “撤!快撤!”一团长叫喊着，带领残兵败将去见侯镜如。

    “副总司令，废黄河大堤已被八路占领……”

    一团长还要说什么，参谋长走上前，叉开五指，抬手打了一记耳光，骂道：“饭桶!副总司令的整个作战部署全让你给打乱了!”

    一团长哭丧着脸说：“我们得到命令，即跑步前进，不曾想，大堤还是让八路军给占领了。”

    废黄河大堤被八路军占领，南进无望，侯镜如摊开地图，几粒浑浊的雨点打下来，打在地图上。侯镜如抬头看看天，一道闪电撕开云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般的轰鸣。豆大的雨点劈劈叭叭打下来。

    “下雨了。命令部队，进驻刘庄!”侯镜如下令。

    刘庄是废黄河边上的一个大镇，越过废黄河，就是安徽省砀山县。这里原是苏皖国民党顽军经营的一个大据点，村外筑着密密麻麻的工事和鹿砦。侯镜如进驻刘庄后，冒雨连夜整修工事、鹿砦，准备固守刘庄，与八路军决战。

    侯镜如与参谋长冒雨查看城防，生怕八路军乘虚而入。他每到一处，不断给下属打气，说：“这里不是共产党的防区。他们远道追击，弹药辎重有限，只要我们固守刘庄，拖住他，援军一到，他们必然全线崩溃!”

    正如侯镜如所料，八路军并不想和他打持久战。分区司令员王秉璋，政委唐亮冒雨召开战前动员会，分析形势，研究方案。

    政委唐亮对指挥员们说：“从敌人整修工事的行动上看，侯镜如想固守刘庄，拖住我们!我们远道而来，与敌人僵持久了，形势必然对我不利。因此，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攻克刘庄!”

    唐亮话音刚落，分区司令员王秉璋站起身说：“大家不要看侯镜如抢修工事、鹿砦，不用怕，这些都是纸老虎，工事和鹿砦挽救不了侯镜如，相返，却麻痹了敌人。敌人凭借坚固的工事，思想必然松懈。冒雨抢修的工事，到底有多坚固呢？”

    指挥员们哄地一声笑了。

    “大家不要笑。侯镜如抢修出来的工事其实是纸老虎，只能给自己壮个胆儿，不堪一击!”王秉璋继续说，“命令八团，佯攻刘庄。记着，是佯攻，不能真打!主要是试探敌人火力的构筑情况。佯攻两次后，由七团、十团主攻，八团侧应，瞄准敌人的薄弱环节，一鼓作气，攻克刘庄!今夜的战斗口号是：打进刘庄去，活捉侯镜如!”

    “打进刘庄去，活捉侯镜如!”指挥员们异口同声，齐声高呼。

    一连串的炸雷从头顶滚过。雨脚如注。风雨雷电交加，漆黑的夜里埋藏着许多看不到的玄机。

    雨把战士们的衣服都浇透了，冷风嗖嗖，冻得战士们直打冷颤。二爷夹在队伍中，也冻得直打哆嗦。连长把战斗令一传达，战士们身上立刻象有一团火一样，驱散了寒冷。

    “打进刘庄去，活捉侯镜如!”二爷和战友们举起枪，齐声高呼。高亢的口号压过了天空的雷鸣。

    自走出家乡，二爷打过许多仗，但象这样在狂风暴雨雷电等恶劣的环境下打仗还是第一次。这令二爷感到既新鲜又兴奋。

    “打进刘庄去，活捉侯镜如!”战友们的口号停下来，二爷仍然一个人振臂高呼。他那股冲劲儿，把战友们都逗乐了。

    有位战友一拍他的脑门说：“别傻喊了，到战场上再喊吧!”

    二爷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他是一名标准的八路军战士了，不是当年那个草莽英雄。

    八团上了前线，只是虚晃一枪，就要撤退。二爷有点恋恋不舍，抗议说：“连长，咱们都兵临城下了，能打进去!”

    “这是命令!快撤!”连长一瞪眼睛，说。

    “是!”二爷答应着，回头又打了一枪。

    如此三番，刘庄的火力部署已暴露无疑。

    王秉璋、唐亮发出了总攻令。

    七团、十团在八团的侧应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敌人的鹿砦，进入刘庄。七团团长龙世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奔跑时溅起的雨水、泥污布满他的衣服和脸，使他象一个泥人，他全然不顾，挥舞着手枪，不停地向前冲着，喊着：“冲啊!打进刘庄去，活捉侯镜如!”

    侯镜如看到村子被攻克，大势已去，在卫队的保护下，趁着混乱逃出村，消失在风雨雷电之中。

    敌人的残部被压缩到几座高楼内。敌人凭借楼高地险，顽强抵抗。

    龙世兴察看了一下地形，从一个小胡同内可以接近高楼，回头对战士们说：“准备好炸药包，跟我来!”

    龙世兴一闪身，跃出矮墙。与此同时，敌人也发现了他，无数发子弹向他射来，可怜龙世兴身中数弹，栽倒在血污泥泞之中。

    “团长!”几位战士不顾一切抬起龙世兴，把他抬到安全地方。一位战士也中弹倒下。

    “团长!”战士们声嘶力竭地呼唤着。

    风急雨骤，炸雷一个接一个从头顶滚过，高楼上的机枪疯狂地叫着，黑夜中死神随时会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

    “炸掉它!冲啊!”战士们放下龙世兴，擦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泥污，再次跳过矮墙，摸进胡同，向高楼接近。途中，又有几名战士倒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高楼被掀去半边。楼上的机枪哑了。一面用床单做的白旗从窗口伸出来，在风雨中飘摇……

    濮范观中心区，红庙村

    反击李仙洲部入鲁战役结束，杨得志、崔田民率部凯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根据地。红庙村的军民一大早就聚在村头迎接。区委书记兼军区政委黄敬、军区副政委苏振华、参谋长阎揆要也早早等候在村口。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一起踮起脚尖引颈观望，只见一支队伍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你看，那个骑雪青马的是杨得志司令员，他旁边那个骑枣红马的是崔田民主任!”苏振华兴奋地对黄敬说。

    “在哪儿呢？我咋看不清!”黄敬摘下眼镜，擦试完镜片，重新戴上，仍然看不清楚。警卫员递来一只望远镜。黄敬笑道：“哎哟，现在可算看清了。”

    苏振华、阎揆要和周围的群众都笑了。

    杨得志、崔田民驱马而来。两人还未下马，军区领导就纷纷涌上前，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得志，田民，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你看，你们回来了，大家的热情多高啊!”黄敬迎上前，热情地说。

    “我们也非常想你们，政委!是吧，田民？”杨得志笑着说。

    “杨司令员，崔主任!”苏振华、阎揆要热情的招呼。

    “噢，振华、揆要，你们也回来了”杨得志、崔田民下得马来，问候道。

    “比你们早到两天。”苏振华、阎揆要回答。

    “黄书记!噢，苏副政委和阎参谋长也回来了!你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东西来了。”大家回头望去，见是行署主任晁哲甫和副主任贾心斋。

    晁哲甫说：“部队路过张清营，我和心斋请杨司令员、崔主任休息，他们不肯，说要急着回来见黄书记，我们就跟着过来。张清营的群众听说我们要来，采摘了些莲子、大枣让我们带了来，慰问军队。咱们部队东拒李仙洲，西迎杜淑，打了大胜仗啊!”

    经晁哲甫这么一说，党政军的领导都乐得喜笑颜开。

    “大家别只管高兴了，请司令员和主任回屋休息休息，咱们慢慢再聊。”黄敬催促大家。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向司令部走去。

    大家刚坐下，黄敬站起来，大声说：“今天是杨得志司令员、崔田民主任凯旋归来的大喜日子，也是冀鲁豫边区党政军民的大喜日子!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们东拒李仙洲，西迎杜淑，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杨司令员、崔主任在湖西一带消灭瓦解了李仙洲部五千九百余人，迫使李仙洲放弃入鲁计划，撤回皖北。在卫南战场，苏振华副政委和阎揆要参谋长积极在运动中消灭敌人，采取各个击破，消灭杜淑部五千六百多人，把杜淑重新赶回平汉铁路以西。湖西战役和卫南战役的全面胜利，巩固扩大了根据地，对敌伪顽势力以残酷打击，打出了我军的威风!今天，大家重新坐在了一起，庆贺胜利，我这个书记兼政委也没啥表示的，弄了点白面，包了顿饺子，宴请大家。”

    “哎呀，今天有饺子吃，过大年了!”大家十分高兴。

    是啊，平日连饭都吃不饱，今天能有饺子吃，不就是过大年吗？

    “等抗战胜利了，咱们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我和晁主任天天请大家吃饺子，过大年!”贾心斋十分高兴。

    “喂，还有好节目呢!你们看这是什么？”黄敬象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瓶白酒。

    “啊，是酒!黄敬同志，真有你的，从哪弄来的酒？”大家喜气洋洋，七嘴八舌地问。

    “山东一位同志从济南来的时候带来的!是地道的泉州大曲!不过，仅此一瓶，少了一点儿。”黄敬有些遗憾，把酒给在座的每个人都斟了一点，举起碗说：

    “我们平日不喝酒，也没有酒，不过今天是个例外，既是犒赏，也是庆贺，都喝一点吧!”

    大家随着黄敬端酒碗。酒到嘴边，可谁也喝不下去。他们想起了在两场战役中牺牲的战友。

    大家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崔田民激动地说：“湖西、卫南两个战役，我们牺牲了七百五十多名同志，我们的七团团长龙世兴、十一团政委刘仁贵和丰(县)鱼(台)大队副政委郭辉同志牺牲了。我们的胜利是用他们的鲜血换来的!”

    苏振华也哽咽地说：“我们二十一团团长李亚峰同志也光荣牺牲了!他们流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滴血，却没有看到胜利，不能喝庆功酒!”

    杨得志站起来，看看大家，心情凝重地说“大家既然都喝不下去，那我们就把这酒用来祭奠那些为胜利而献身的烈士们吧!”

    杨得志说着，把酒缓缓洒在地上。

    其他领导同志也都把酒洒向大地……

    大家默默地脱下帽子，为死难的烈士致哀。

    祭奠完死难的战友，大家的心仍十分沉重，无法欢悦起来。

    黄敬站起来说：“今天是庆贺，大家应该高兴才对呀!我们一块来唱支歌吧!”

    黄敬说着，起了个头，指挥大家唱起来。

    司令部传出《游击队之歌》，雄壮的歌声在红庙上空回荡，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它山高水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