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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魂曲•十三》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767        作者:王庆云        发布:王庆云        首发时间:2011-07-27 06:23:55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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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梅魂曲·十三》

 

王庆云

十三

        再说夔恒自从听了夔雪梅介绍乌丹行长的身世,常常独自一人苦思冥想,回忆往事。他越想越纳闷:乌丹行长到底是谁?他实在坐不住了,得出去走访走访。他问了许多陌生人,走了许多回头路,才找到乌丹行长的家。他叩开大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身材不高,体态不胖,头发不白,牙齿不缺,眼睛不花,耳朵不闭,脊背不弯。夔恒见老太端庄慈祥,忙上前问道:“请问老太,这里是乌丹行长的家吗?”老太道:“是的,请坐。”

        夔恒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来。老太泡来一杯茶,说道:“沙发上坐。”夔恒道:“坐了一辈子硬板凳,坐那软绵绵的东西还真不习惯。”老太笑道:“这话真不假,就是不能说给年轻人听,他们会当成笑话。我们上年纪的人,就是没有年轻人会享受。”夔恒道:“老太您这样高寿,身子这样硬朗,看得出您年轻时是能吃苦的人。”

        老太听了觉得很新鲜,上门来找她儿子借贷款的人很多,那些人都喜欢说奉承话,有人说她是福老太,有人说她是老寿星,有人说她是活菩萨,有人说她老神仙,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她听了这些不是出自肺腑而恭维得很不得体的话并不高兴,特别是说她是福老太,更是刺痛了她的心,她何福之有?十七岁嫁给乌松涛,一直没有改怀,深受乌家虐待,婆婆指桑骂槐,借题发挥,说什么养一只老母鸡还要生蛋呢,她听了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乌松涛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公婆去世后,田产被他卖得所剩无几,他见无良田可卖,就混到上海滩上卖苦力,拉黄包车,后来是死是活概无人知。她一人守着几间空房子,种些五谷杂粮维持生计,年纪轻轻的就过着跟寡妇一样的生活。二十八岁时,有人偷偷地把一个小男孩丢到她家门口,她就收下来,当成亲生儿子抚养,开蒙的时候,私塾先生给他起个名字叫乌丹。

        乌丹生得瘦小,读书倒还聪明。他二十岁娶了一个二十二岁的胖姑娘董艳芳为妻,二十四岁考上珠城银行学校,读三年书分到菊花行署银行工作,拿些工资又要顾老,又要顾小,自己却弄得萎萎缩缩,缩头夹颈。现在当了几年行长,迁到城里来住,吸烟又讲究是什么样的烟,饮酒又讲究是什么样的酒,喝茶又讲究是什么样的茶,全不顾人家品头论足,说长道短。当上一个连芝麻都算不上的小官,人就变了,就跟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一样。

        那些来借钱的该死的东西,还把他奉承得不知道是在云里是在雾里,一天到晚屁眼像鸡毛扫的。奉承过她儿子还不算,还要把她这个吃了一辈子苦头的老太婆奉承一番。所以她每听到人家说她是福老太这样的话,她就在心里狠狠地唾上一声“呸”,脸上还不能怠慢人家,她知道有许多人来找她儿子借不到钱而有怨气,于是不管谁来,她先泡一杯热茶给人家暖暖心。

        这时她听了夔恒的话,感到新鲜,也感到高兴。她打量这个人不像是为借钱而来的,但是她还是不问他有什么事,免得穿蓑衣救火——惹火上身。便说道:“我年轻时能吃苦,现在还能吃苦。我儿子、媳妇上班,孙子、孙女儿上学,家里杂七杂八的事都是我做,还种一块菜园。他们五十几岁的人,还没有我快八十岁的人能吃苦,还要雇一个保姆,被我骂一顿现在不提了。”

        夔恒道:“您儿子现在是大人物了,您还这样管教他,真是可敬。”老太道:“什么大人物,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吃。你家也是城里人吧,贵姓呀?”夔恒道:“我叫夔恒,是淮大城铜匠的后裔,我自己也学过铜匠,在这城里住上有五十年了。”夔恒见老太有些吃惊,便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叫淮大城,以前有人这样说,我总认为是歧视我们这些外乡人。现在年轻人更不知道淮大城在什么地方。前几天我问邻居家孩子,他说不知道,叫他问问老师,老师说词典上查不到,地图上也找不到。”老太道:“你们当年在哪些地方做手艺?”夔恒道:“在洪泽、淮阴、里下河一带。”老太道:“是怎么到这里来落脚的?”

        夔恒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家祖辈就做铜匠,父亲的手艺相当出色。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我四岁时,母亲生下一个小妹妹,有月子里就夭折了。我七岁时,我的二弟夔毅出世了。我十二岁时,母亲怀胎经常生病,家庭生活十分困难。那年冬天,母亲生下我的三弟以后,更是百病缠身,第二年春天母亲去世了。当时有个老道士说三弟命不好,养不大,便摹仿‘鲤有北斗七星,奉道者忌而不食’,在我三弟后背上用针剌上了北斗七星,在皮肤上剌下浅浅的针眼,点上一些墨,就像七颗小小的黑痣。因为分散开来,一般很难察觉。位置好像是在左肩井穴位剌上瑶光,在神道穴位剌上开阳,在至阳穴位剌上玉衡,在中枢穴位剌上天权,在左肓门穴位剌上天玑,在左关元俞穴位剌上天璇,在右大肠俞穴位剌上天枢。老道还在一块粗白布上用香火烫出七块黑斑,还烫出七条虚线把七颗星连接上,像个大烟斗,叫做北斗七星图,上边还注上我三弟是乙亥年冬月初十生。

        “——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父亲知道,父亲早已去世,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人了。剌过北斗不久,遇上一场水灾,父子四人便流浪他乡。父亲眼看我的三弟快要保不住那条小命,就暗中访到一个自己没有孩子,却非常喜欢孩子的积德行善的大婶,他叫我把三弟抱去,带上那块北斗七星图,一起丢在那位大婶家的门口。我也顾不得三弟的哭泣,就含着泪溜走了。

        “——这件事已经五十一年了,我们并不知道当时那位大婶是否收养了我的三弟。我父亲临终前的遗嘱说得很清楚:‘以后要是打听到谁家收养了你的三弟,不要去相认,人家收养了,就是人家的孩子。收养你三弟的人家,是你三弟的恩人,也是我们夔家的恩人。你们虽不去相认,也要暗中为人家祷告,求菩萨保佑她家人丁兴旺,健康长寿’。”

        老太听了,半晌不语,她心想这个夔恒不是冒失人,他讲的话真还不假,是有一块粗白布上烫着七块斑点,还有一些线条,像个大烟斗。她当时不知道是北斗七星图,还琢磨过,只听人说过龙马负河图,神龟负洛书,这小子带个什么玩艺来?恐怕还有些来历,就把它缝在旧皮箱的夹层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难道乌丹真是他的三弟吗?如果是的,让不让他认呢?如果不让他认,岂不伤了他们兄弟手足之情?如果伤了他们兄弟手足之情,我收养他一场的功德岂不付之东流?如果让他们相认,光凭他片言只语,岂不草率?这件事要三思而行。他说他三弟的背上剌着北斗七星,我怎么没见过乌丹背上有北斗七星?从收养他到他十二三岁,我为他洗澡足有千次,怎么一次没有发现过?

        夔恒见老太不开口,正要起身告辞,老太问道:“肩井、神道、至阳、中枢、肓门、关元俞、大肠俞在什么地方?”夔恒道:“我也说不清。”正说着,老太的小孙子放学回家,夔恒便告辞了,老太叫他过几天再来谈谈。

        夔恒刚走,蚯蚓巷中医门诊部中药材分部的龚石纯医师来找乌丹行长。乌老太知道他是乌丹的同学,在一起玩得还不错,便叫他坐坐,泡上一杯茶来,说道:“石纯呀,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石纯道:“来找老同学借些贷款,现在药材价格上涨,一天一个价。只要有钱,多买些回来,放在仓库里,存半个月就能赚一二成,存一个月就能赚两三成,有时连货都不用提,把提货单一转手就有赚头。有些大公司的业务员,权力大呢。你送他条把金项链,没有现钱他也能把大批大批紧俏药材的发票开给你。开过之后把提货单一转手,三四条金项链就赚到了。”

        老太笑道:“你们这些人把药价越哄越高,害得老百姓有病吃不起药。”龚石纯道:“这也没有办法,这些生意我不做你做,你不做他做。这个年头谁也管不了谁,你不喝别人的血,别人也要喝你的血。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老太道:“我跟你说着玩的,你做你的生意,赚你的钱,与我不相干。石纯呀,我且问你另外一件事,你可知道肩井、神道、至阳、中枢、肓门、关元俞、大肠俞在什么地方?”

        龚石纯道:“这是针灸穴位,这七个穴位都在背面,肩井在大椎与肩峰联线的中点,主治头项强、肩背痛、手臂不举、乳痈、瘰疠、中风、难产。神道在第五胸椎棘突下,主治健忘、惊悸、脊背强痛、咳嗽。至阳在每七胸椎棘突下,主治咳嗽、气喘、黄疸、胸背痛、脊强。中枢在第十胸椎棘突下,主治腰痛、脊强。肓门在第一腰椎棘突下旁开三寸,主治上腹痛、便秘、痞块、妇人乳疾、腰痛。关元俞在第五腰椎棘突下旁开一寸五分,主治腹胀、泄泻、腰痛、遗尿、消渴、小便频或难。大肠俞有第四腰椎棘突下旁开一寸五分,主治腹痛、腹胀、肠鸣、便秘、泄泻、腰痛。您老太太关心这些事干吗?我们干中医的现在都不关心这些穴位,我们只关心那些热点,一条好信息能赚多少钱。”

        老太道:“石纯呀,你怎么三句话就离不开赚钱?你且把这七个穴位画出来给我看看。要是糊弄我,你小子的耳朵有得揪。”石纯笑道:“这有何难?快找纸来,要是画得不对,耳朵给您揪倒是小事,我这三十多年的中医白干了那才是大事。”

       乌老太找来一本信笺纸,龚石纯取出元珠笔在纸上画出了人体背面,接着画出七个圆点,乌老太道:“再画几条线连上。”石纯又画上几条线,果然像那块粗白布上烫出来的那个大烟斗。

        乌老太知道夔恒说的不假,现在先要看看乌丹背上到底有没有大烟斗那样人工刺出来的北斗七星,如果有,那么乌丹就确实是夔恒的三弟,那时再考虑让不让他们相认。她边想边把那本信笺纸收藏起来,说道:“我们年纪大了,喜欢搞点迷信活动,你们年轻人别管,也别告诉乌丹。”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了,龚石纯一接电话,正是乌丹行长。乌丹行长说中午不回家吃饭,石纯就在电话里向他说明来意,乌丹行长叫石纯去找一下夔雪梅,他下午再跟夔雪梅打一声招呼就行了。

        晚上乌丹行长在赛隆饭店喝过酒回到家里,脊背发痒。乌老太叫乌丹把房间里电暖器打开,又把蜂窝煤炉拎进来,叫乌丹脱光上衣,用生姜、明矾煨的水在他背上擦擦洗洗,接着把前几天有个人上门叫卖的五毒膏拿出两块,一边在乌丹脊背上涂涂搽搽,一边按照龚石纯画的图在乌丹背上寻找北斗七星。她告诉乌丹这种药效果很好,乌丹用过的止痒药太多,效果都不明显,所以他不相信,直是好笑。

        谁知乌老太已经落下泪来,乌丹大惊,忙问何故,乌老太道:“你们银行里很多人一天三顿在家里吃的粗茶淡饭,都养得肚大腰圆,你们一天要在饭店喝两顿酒,大鱼大肉,堆盘满桌,可是身上骨瘦如柴,根根肋把骨都现在外边,怎不叫老娘心里难过。”乌丹道:“您别看我瘦,却瘦得有精神,比胖子身体还好呢。”其实他哪里知道老太是为他背上的七颗“黑痣”跟龚石纯所画的图上圆点一模一样而伤心。

        乌丹行长穿上衣服,背上果真不痒了,他正准备出去,乌老太说道:“你坐下,我今天有话要跟你说。过去我们家里很穷,你从小就跟着我受苦,我真对不起你。你很懂事,吃尽苦头读书,总算读得出人头地了。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孩子也大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是你的福气。我年纪大了,将来跟着你们吃碗闲饭,过着安稳日子,就心满意足了,也算是沾你们的光了。”说着老泪纵横,乌丹吃惊道:“妈妈,您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哪个孩子惹您生气了?”老太道:“没有。我实话告诉你,你是带来的,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乌丹道:“这话我也听说过,可是几十年来您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我也把您当成亲生母亲。现在又何必要分带来的还是亲生的呢?”乌老太道:“你的大哥来过了。”

        乌丹听了大笑道:“妈妈,您好糊涂,我哪里有什么大哥,几十年都没有人要认我,现在我也老了,难道还有人要来认我?即使有,我也不认。”老太道:“人家结拜的干亲都能相处得十分亲热,你们亲兄弟岂有不认之理?”乌丹道:“他是谁?您怎么知道他就是我的大哥?别听他胡说。”老太道:“他叫夔恒,是他亲手把你丢弃的。他要不把你丢弃,你当时就很难活下来。五十一年了,他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这也不是想与你相认,而是要暗中为你祷告,求菩萨保佑你。”

        乌丹吃惊道:“我们出差时听夔雪梅说过,她的大伯叫夔恒。他怎么可能是我大哥呢?假如是的,那么雪梅就是我的亲侄女儿!”老太道:“是的,他知道丢弃你的时候留下来的唯一的一件信物,知道你背上有特别的记号。我刚才为你搽五毒膏时仔细看了,一点也不假。”说着边擦眼泪边把这件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乌丹,乌丹听完也傻眼了。老太道:“你们一定要相认,不要让人家笑话我是鸡肠狗肚,你是六亲不认。”

        过了两天,夔恒又来了。乌老太陪他闲谈一会,请他把一只旧皮箱交链修一下。夔恒打开皮箱盖子,见交链并未损坏,他便把衬布拆开看看,只见里面有一块叠着的粗白布,他再放开看看,正是那块老道士用香火烫出来的北斗七星图。他泪流满面,也不修皮箱了,便起身告辞。乌老太道:“你等等,咱们心里都明白了,你们兄弟相认吧。”夔恒道:“不,我不能违背父亲的遗愿。”

        乌老太道:“你们兄弟重逢,相亲相爱,你父母亲也会含笑于九泉之下,不必为一句遗嘱而误了大事。再说如今私欲比山还重,人情比纸还薄。所谓的关系网,也不过是一张你拉我扯的利益网。你别看你三弟在外边轰轰烈烈,赫赫扬扬,那些人都是用着驴子加一把料,用不着驴子朝旁边一吊。等到来了一张二寸半的纸条子①,不叫你三弟坐在那张交椅上,你看有几个人还来找他!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也会凄凄惨惨,孤孤单单,何尝不想念骨肉同胞,手足之情;何尝不羡慕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何尝不珍惜粗茶淡饭,君子之交;何尝不相信轮回报应,造化之功;何尝不愿意行善积德,立人之本。”夔恒听了,百感交集,泣道:“您真是一位贤德的母亲,三弟真是三生有幸。”

        至此,夔乌两家亲亲热热自不在话下。夔恒夫妻和陶文英亲率夔自强、刘菲菲、夔自化、丁小铆、杨文璋、杨帆等人到乌丹家里拜见乌老太和乌丹夫妻。乌丹盛宴款待,席间乌丹遗憾道:“毕丹秋定要叫夔雪梅跟他一起到屯溪开会,今天就少雪梅一人。”杨文璋立即站起来,举杯说道:“我代表雪梅敬三叔一杯酒。”乌丹一饮而尽。随后乌丹夫妻又率儿女拜见夔恒夫妻和陶文英,夔家也少不了盛宴款待。

        夔雪梅随同毕丹秋在屯溪开了五天会,会议内容老生常谈,无非是紧缩银根,平抑物价,控制通货膨胀;区别对待,择优扶持,提高资金使用效益之类的话题。散会以后,别人都到黄山去游览,雪梅明知毕丹秋因有恐高症,连五层以上楼梯都不敢上,更不敢去体会一下“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意境。却故意把黄山说成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如果到了黄山脚下,不上山一游,将会终身遗憾!她很想上山去看看屈原投江时留下的足迹,陶潜归隐时耕耘的田园,西王母宴穆天子的瑶池,杨贵妃沐浴过的温泉。毕丹秋佯装信以为真,听得津津有味。雪梅又说还想去看看白娘子偷盗过的灵芝,贾宝玉摔出过的石头。毕丹秋道:“你应该去看看驴头峰,去看看马尾峰,看看驴头对不对马尾。”

        雪梅捂住嘴笑,其实她也不想上山,当年她随宛南仁游览过黄山,那时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浪漫,何等的轻松,何等的愉快!才子佳人,青春活泼;天上人间,心旷神怡。景是天然美景,情是纯真爱情。在这种境界中,他们的感觉就像感光片上的负像,都颠倒了:时间不觉得漫长,爬山不觉得劳累,连花峰不觉得高,天都峰不觉得险。超脱的感觉使他们达到无我的意境,好像自己已不复存在,完全与大自然溶为一体,与山脉云烟溶为一体。只剩下两双洁白的运动鞋,像四只白鸽在青山之上蓝天之下飞翔。它们要飞到哪里去呢?难道白云之中有它们的巢穴?他们见山中有一块棋盘石,就把带来的棋子拿出来下了一局。当时,不该下完的棋局下完了,不该曝光的胶卷曝光了。后来,不该发生的误会发生了,不该分手的情人分手了。现在,不该回忆的往事回忆了,不该流下热泪流下了。——这一辈子她再也不想上黄山了。——上去也是白上,再也寻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姑且就让完美的景、完美的情完美地结合在脑海里,免得因情哀则景哀而大煞风景。

        毕丹秋先是听到夔雪梅咯咯的笑声,一会儿又看见她涔涔的泪水,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明白女人的感情是丰富多彩的,同时也是变化莫测的。他随便说道:“眼泪笑出来不要紧,可不能把气笑脱了。”雪梅擦擦眼泪,就不再说什么了。

        出差的时候,不玩白不玩,玩了也白玩,于是他们商量好一同到杭州。毕丹秋肥胖,走起路来像只大老鸭,一摆一摆的。逛西湖时,他尚觉得轻松自如,到了虎跑,他就累了,走在后边跟不上趟。夔雪梅想提高提高他兴趣,便说道:“我出个对子给你对对。”毕丹秋果然来兴趣了,说道:“请讲。”雪梅道:“虎刨泉。”毕丹秋道:“龙穿井。”雪梅笑道:“应该是‘鸭摆步’。”毕丹秋没想到雪梅会打趣他,便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士未别三日也当刮目相看了。”雪梅指着路旁的一排石凳,笑道:“请坐,请坐。喝茶,喝茶,喝香茶。”毕丹秋喜欢吃中药,感冒了也要开几剂中药回家吃吃,拉肚子也要开几剂中药回家吃吃,喝起来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往下灌,他夫人忌讳讲中药,习惯说成香茶。雪梅常到他家去玩,自然知道,便用来戏谑他。毕丹秋忽然想起乌丹行长跟杨小保划拳的事,就大声说道:“胡胡,胡说。拧腿,拧腿,拧大腿。”雪梅听了,满面飞红。

        后来他们一同经过上海,苏州,转了一圈,逗留了不少天,却玩得不太开心。夔雪梅回到家里,杨文璋把夔恒、乌丹兄弟相认的事告诉她,她听了以为简直是天方夜谭,呆呆地愣着,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现实。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更不相信自己就是乌丹行长的亲侄女儿。但是,当她回忆起她舅父的丧事期间,她无意中说出乌丹行长的身世,她大伯当时就惊惊诧诧,失魂颠倒的。那时她就觉得很蹊跷,她就怀疑她大伯父有什么难言之事。如此看来,乌丹行长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三叔。文璋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问道:“你愣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雪梅笑道:“我才不烦那个神呢,管他是真是假。”

        其实,夔雪梅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自己刚调进银行的时候,听说秋霞是乌丹行长的堂房内侄女,朱彪是计划委员会刘洋主任的嫡亲表舅子,曾经羡慕他们来头不小,悲叹自己出身低微。现在乌丹行长是自己的亲叔父,比起他们之间那种弯过了九道弯的亲戚不知要亲多少倍呢。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豪,认为这个三叔父应该认。可是再想想,认了这个三叔父又有什么用呢?他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他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他得志猖狂,六亲不认;他孤立无援,好景不长。——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唯一有关的事倒是他这几年待我不薄,比待秋霞要好得多了,以前我与他无牵无挂,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他可以关心我,爱护我,帮助我。他这样做别人是无可厚非的,因为毛泽东主席曾经教导我们:“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现在他是我三叔父了,再这样关心我,爱护我,帮助我,别人就会说他任人唯亲,拉帮结派。因为寻常百姓都已相信是亲必顾,所以没有必要再提倡一个家庭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至于以前宫廷里的人,虽然喜欢杀得尸山血海,但都振振有辞,因此也没有必要提倡一个家庭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既然没有人提倡过,就不能掉以轻心,舌头根子下面是能压死人的。与其是这样的结局,倒不如不认这个三叔父为好。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一步,大伯父这个老头子办事风风火火的,这样的大事都没有等我回来商量商量,就悄悄地办好了。人嘴是捂不住的,要不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乌丹行长就是我的亲叔父。那时,人家投来的恐怕不是羡慕而是轻蔑的目光,这将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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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二寸半的纸条子,指官员任免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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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王庆云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7-30 12:45:39)  
感谢彭励。
晴石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7-27 12:42:04)  
先生的文章很耐读,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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