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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悲喜两重天

望着被巨大的冲击堵的严严实实的巷道，所有救援的人是惊魂未定，在场的矿工把救人的兴奋劲早就扔到九霄云外，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匆匆地外撤。矿长张名章也是吓了一身冷汗，但毕竟是多年的老井下，经历的事情多，经验也丰富，他边指挥人员外撤，边观察巷道的情况，虽然注意到危险并不能威胁到顺槽，但他还是果断下令：“封闭巷道和工作面，马上撤出工作面所有人员。”在这时，人们似乎对生命的理解最为透彻，在救护队员的护送下，几十名矿工迅速撤离了危险区域，张名章才长舒了一口气，想起了刚刚救出的大力，而此时的大力，早已因为大难过后的惊吓过度，躺在担架上两眼发直。张名章坐上井下专用的电瓶救援车，不一会就追上了已经走到人车站的人群：“大力那，情况怎么样？”“张矿长，这个伤者已经基本稳定了，身体没有什么伤害，但是情绪比较激动，我们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已经睡着了！”一旁的护士接话说。此时的张名章才放下心来，又关切地询问起其他救援人员的情况，看着大家满脸漆黑，只剩下的白色眼球和牙齿，再看看所有人为了扒人磨烂的手指和由于撤退刮破的的衣服，张名章喉咙发甜，鼻子发酸，多好的矿工啊，可是老天不开眼，愣夺走了几个活生生的鲜活生命：“弟兄们，我没管理好，我对不住大家啊！”望着已经半鬓斑白的老矿长，在场的人默然了，是啊！这几年，矿上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事故一个接着一个，这次算是最大的，一次死亡了三人，这可是好几年没有发生过的重大事故啊！从文化大革命结束恢复生产到现在，已经整整10多年了，可矿上的安全条件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这样的矿井怎能不出事故哪？

日历定格在1987年的10月12日，在荒草沟的两条街道，正上演着人间的悲喜剧。西边的赵明家里，不时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灵棚里嘶哑的录音机回荡着令人心碎的哀乐声，小小的聪聪系着长长的白布，在姑姑的带领下跪在父亲的遗像下，给前来吊唁的磕头。而明艳和婆婆两人，都因为承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双双躺在炕上一整天了。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院子的一角，矿上的党委书记和赵明单位的伙计正与赵明的父亲商议后事。按照矿上的规矩，出现工亡，矿上要给一定的经济补偿，赵明的父亲也是矿工出身，他明白其中的道理：“刘书记，俺也没啥要求，人都没了，俺也不为难你们，就按规矩办吧！”“赵师傅，你放心，我们一定满足您的要求，除了规定上的，孩子，矿上给养到18岁，要是不上学，就到矿上上班，赵明媳妇让她下月到矿上顶替赵明号头上班，一切后事由单位帮助解决，您看行不？”党委书记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中，就这么说定了，儿媳妇的工作我来做，别看她泼辣，通情达理着呢！”党委书记走到灵棚前，为赵明点燃了炷香，走了。明天一早，他还要来帮忙处理出殡的事情，心中却感动万分：真是家好人家，可不幸为什么偏偏降临在他们身上？“唉！”刘书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子，直奔另一个出事的矿工家去。

而在西边，大力的家里却是另一番情景。大力的瞎眼老娘听说儿子正在医院观察，虚脱的身体好像又充足了营养,摸索着爬下炕,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谢谢啊，谢谢大家把大力救出来，你们一定要把我儿子救活，我给大家磕头了！”满屋子的人，大力娘是一个一个的磕，谁不让就跟谁急。弄的满屋子是唏嘘一片、感慨一片。还是刚刚赶到的刘书记有经验：“大娘啊！大力一会就回来了，你怎么也得给他准备个休息的地不是？一会他回来呀，还得您老安慰安慰他，这孩子这次吓的可不轻噢！”“这是矿上的刘书记，特意来看你的！”一旁的邻居赶忙介绍着：“哦！是刘书记呀！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吧我儿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我这个瞎眼老太婆谢谢你们啦！”

屋子里正乱成一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娘！娘！我回来了！”屋里的人赶紧搀起大力娘走出门，见外面几名小伙子，扶着身材细高的大力站在门外，大力娘听到了儿子的声音，赶紧上前一步，双手颤抖着向前伸去，大力明白娘的意思，赶紧蹲了下来，把脸凑上去。大力娘两只手颤微微地摩挲着儿子清瘦的面庞，从额头到下巴，从眉毛到嘴唇，从鼻梁到耳朵，又扶起儿子，一只手拉着儿子的手，一只手不停地在儿子的两条胳膊上摩挲着，好像一撒手，儿子就会消失，从她那好几年没有流过眼泪的瞎眼中，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滚落在大力的身上：“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你可吓死娘了！”说着说着，大力娘是嚎啕大哭，好像要把一夜的委屈和想念都释放出来，此情此景，让在场的人禁不住都流下了眼泪。“娘！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娘！娘！”

直到这时，大力娘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儿子，娘今后就是吃糠咽菜，咱也不干了，咱不干了！你可把娘想死了！”“娘，我没事，我扶您进屋吧！”大力搀扶着老娘，在人们的簇拥下进了简陋的屋子，“大力，快！去打酒，让大家伙在咱家吃顿饭，快！”“不用不用！”“你们娘俩歇着吧！”大家伙七嘴八舌，有的庆贺，有的恭喜，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大力只知道一个劲的傻笑，欢乐，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