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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忆

只要一张小板凳和一把桃木梳子

你就宛如一名高超的花匠，

将我肆意疯长的发辫，打理得

比邻家出墙的春桃更多几分姿色

一双没被笔墨染黑的粗糙的手

却精巧得无所不能。以至于

每当它们牵着我踉跄的脚步和干瘪的书包

穿梭于学堂的漫长崎岖中，我就猜想

一定是它们的温度，引来了

教我识字的贤良的风

每一个无雨的黄昏

樱树旁的那眼老井，便是

你今生夜夜梦里的那条银河

盛满了一个又一个凄美的故事

看月盈月缺、听花开花落

葡萄架只滤漏了斑驳的月影

但所有的流萤都能证明，当我

伏在你的膝上睡熟后，那把大蒲扇

将青葡萄一串串摇成殷红

      裹足之殇

于你而言

无论多么平坦的路都是一段磨难

无关荆棘、不因敝履

而是一个时代、一种制度的摧残

于生命而言

女人的痛与苦是永恒的，不只因繁衍

“三寸金莲”之美是何等的谬义

它裹断的不仅是你的足骨，也裹断了

你争取自由和反抗压迫的勇气

每见你蹒跚的笑脸，我便心痛无边

一只沉默羔羊的命运

难道仅会是几句荒唐的嘉许？

     生之所依

一路蹒跚却也一路奔忙

一生苦累却也一生无愧

你从不奢望苦尽甘来，却坚信

该来的早晚会来

生命之强大在于心之强大

心之强大在于念无私欲

你心中的那盏烛永远只为别人点亮

宁愿黯淡自己的一生。但

黑夜的尽头不是黎明吗？

于是

初春，我让枝头的新蕾为你绽放

深秋，我命花下的落红为你芬芳

我就是你夏日的凉雨、冬日的暖阳

亲爱的小脚奶奶，请你相信

你辛勤培育的那株樱树，已茁壮得

足以做你此生赖以依存的那只拐杖

作于：2011年4月25日凌晨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