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魂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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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员在高山铺战场独擒300俘虏

文章来源：根据张铭卿回忆录《峥嵘岁月》摘编        访问量：901        作者：张震        发布：张钎        首发时间：2022-01-24 17:26:45

1947年8月11日，刘邓大军挥师南下，意味着全国解放战争的大反攻拉开了序幕。
16日，中原独立旅也奉命由北向南跃进大别山，参加战略大反攻。此次北返豫中期间，我三过家门而没回，曾受到部队首长的表扬。这一方面是因为父母逃荒尚未归；二是听说妻子已改嫁他人，家已不成其为家了；第三，也是重要的，是自己在部队里充分感受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革命事业的需要，许多受伤、生病的战友的需要，让我片刻也不忍离开。因此，在接到部队南下的命令后，我义无反顾地再次离别故土。
南下途经黄泛区时，我曾触景生情地写道:
黄泛区是故乡，十年旱九年荒，忍饥寒去逃荒，泪涟涟甚凄凉；
看今日过泛区，水退去庄稼黄，老乡亲住进房，新边区变了样。
部队经过西华、商水、上蔡县境，越过平汉铁路，拉开大军南下的架势，纵横数百里，威震敌胆。气魄之大，声势之广，是以往行军中极为少见的。尽管国民党调兵遣将，企图围追堵截，但我军势不可挡，直插大别山。
8月30日，当我部途经朱堂店时，又消灭了在江南时的死对头31旅99团一个营。随后，部队进入大别山区所在的罗山县。
起伏的山峦，葱郁的绿林，蜿蜒的羊肠小道和潺潺流水的小溪，使人倍感亲切，尽管国民党飞机尾随我们进行轰炸和扫射，但我们看见飞机就躲进树林，戴上伪装，并组成机枪阵对空射击。因此，国民党军的小飞机，在这里也对我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九月中旬的一天，全旅在砖桥的一个松林中集合了。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刘伯承司令员出现了。他身着一身灰色军装，脚穿草鞋，头戴草帽，戴一副墨色眼镜，显得气度非凡。若不是张才千旅长的介绍，谁也认不出他就是名扬中外的军事家刘伯承将军。
刘司令员站在队列前高声说:“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参加了五师突围，转战大江南北，坚持敌后斗争，在两年多的时间内，消灭和牵制了大量的敌人，为我军战略反攻创造了有利条件，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为全国解放的到来再立新功！”
司令员的讲话，言简意赅，每句话都鼓舞着广大指战员的心，大家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了
10月1日，我部解放了经扶县城，歼敌一个保安团，活捉团长董谷成，击毙伪县长李见刚，接着又解放了黄安县城，生俘伪少将周晓轩，这些都是当年围困五师时的反共老手，其罪恶累累，因此被我军就地宣判处决了。
10月中旬，当大军挺进大别山后，我旅又沿长江由东向西横扫，先后解放了宋埠、仓子铺、团风等武汉外围的重镇，并在竹瓦店消灭青年军202师一个营，以风卷残云之势，到处摧毁敌伪政权，给敌人以重大打击，连敌人重兵驻守的武汉行营，也惶惶不可终日。
10月25日，四团奉命隐蔽在蕲春县大王寨待命。这里地处长江北岸的靳春与浠水县之间，四面环山，一条公路贯穿东西，是打伏击战的绝好地方。凡有作战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我团所占据的位置十分关键，正处在设伏口袋的侧面，承担着扎紧口袋，卡住敌人逃生豁口的地方。为此，王定烈团长十分重视此战的排兵布阵，他仔细观察了地形，指示各营一定要构筑坚实的掩体，布置远近结合、前后照应的火力网。他反复对战士们说：敌人一旦进入伏击口袋，我们所在的阵地必然成为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所以必须作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
他来到三营，看到所有掩体都修筑得比较好，满意地对吴子实教导员说:“刘邓首长让我们当跃进大别山的先锋，承担此战关门打狗，扼守敌人逃路的重任，我们就绝不能辜负首长的重托，坚决打好这一仗。”
他又往前走，在浓雾里听见八连指导员吴勇正给全连指战员做战前思想动员。王团长知道：吴勇是山西参军的老战士，今年已经27岁了，他是全团有名的优秀政治工作人员。在吕梁山的一次战斗中，他的脚指头被日本鬼子打掉了三个半，后来就是用剩下的六个半脚趾，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有这样一批勇敢无畏、意志坚定的基层干部，王团长从内心里感到踏实，他欣慰地笑了笑，转身又朝其它阵地走去。
果不出野司首长所料，26日凌晨五时，敌40师和82旅一万三千余人，沿着广新公路由北向南推进。
当狡滑的敌人行走至“口袋”入口处的曹河镇时，就停止不前了，经我军小部队出击诱惑，直到中午，动作迟缓的敌人才陆续进入到我伏击阵地内。
浩浩荡荡的敌军队列犹如一条长蛇，一头钻进了扎紧口子的布袋里，迎面首先遭到我一纵一旅的一阵痛击，随后又遭到六纵从背后杀来的一刀。
敌军似乎已预感到灭顶之灾的来临，拼命向我阻击阵地反击。
此时，敌人发现我团所在阵地山低坡缓，易攻难守，便试图从这里挣破口袋，夺路逃生。一时间，全团阵地上炮声隆隆，硝烟四起，尤其是敌人的化学炮弹爆炸后，不仅导致我方人员呼吸困难，还使人睁不开眼睛。
当敌人冲上三连阵地时，连长张仁杰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用自动火器和剌刀、手榴弹，把敌人强行压了下去。敌人恼羞成怒，立即又组织集团进攻，不想又被打了下来。
我团在数倍于我的敌人面前，愈战愈勇，愈战愈强，阵地始终岿然不动。战士们重伤不掉眼泪，轻伤不下火线。我在火线抢救中，再次被英雄们的勇敢和坚强所深深感动。
当敌人第三次冲入八连阵地时，吴勇同志一面指挥战斗，一面端起步枪和敌人展开肉搏战。大家齐声高喊:“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然后一起端起刺刀起身搏斗。
数个回合之后，终于将敌人压了下去。
尽管敌人竭尽全力猛攻我团阵地，但在全团将士拼死阻击下，敌人始终未能越雷池半步。
入夜，敌人转攻为守，准备养精蓄锐后，待第二天早上再突围。
当我团发现敌人企图后，经请示上级批准，于次日晨六时突然向敌发起攻击。
冲锋号吹响之后，全团将士从蜈蚣岭大王寨一线杀下山来。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搏击声，响成一片，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丢盔弃甲，从而彻底打乱了敌人原定的突围的计划。
我团成功突袭后，又迅速退回原阵地固守。六点半，重新聚集的敌人再次发起了猛攻，各种炮弹加上飞机的轰炸和扫射，阵地上顿时变成了焦土。
敌人冲上来了，我军立即集中火力把他们压了下去。四团战士都身经百战，在阵地战中大显神威，接连打退敌人的四次进政，还击落一架敌机，士气越来越高。
九点钟，我军总反攻开始了。六纵和独立旅几万战土，一齐冲下山坡，敌营顿时乱作一团，敌军士兵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逃窜。我军见状，立即展开抓俘虏大战，各团队铺天盖地的向逃敌追击而去。
就在此时，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一直冲在前面的吴勇同志，突然胸部中弹倒在了稻田地里。我迅速上前为他包扎止血，打强心针急救，然而，由于子弹打穿肺部，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他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对我说:“我不行了，还没有完成战斗任务，你快……”。他一句话未说完，就牺牲在我怀里了。
当时，我心如刀绞，悲痛之极。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也是我入伍之后的引路人，是他让我真正明白了为共产主义理想信念而战斗的道理。
望着他那祥和的面孔，我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脱下自已的棉衣盖在指导员身上，含着眼泪说道:“吴指导员，你安息吧，我要去完成你未竟的事业，消灭当前之敌，为你报仇！”
我擦干了眼泪，捡起吴勇同志的驳壳枪，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吼哮着冲向敌群。
为了赶上部队，也为了早点给指导员报仇，我不顾战场上错综复杂的混乱局面，毫不畏惧地抄近道，钻剌林，越水田，只想着尽快赶到追歼敌人的第一线。
此时，我身上的泪水、汗水、泥水和吴指导员牺牲时喷射到我身上的血水，已经把我染成一个面目全非、令人畏惧的凶神。
奔跑途中，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洼地，洼地内有一片茂密的小竹林，一条羊肠小道贴着小竹林穿过洼地。我跑到洼地跟前时，看见兄弟连队的一组机枪手正架着机枪向洼地内漫无目标地射击。
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尽快穿过洼地去追赶部队，来不及与机枪手打招呼，也来不及细想，就一个箭步跳下洼地边的陡坎，然后飞快地向洼地对面的战场奔去。那两个机枪手见我冲进洼地之后没有遇到敌人，也收起机枪从洼地一侧追赶他们的部队去了。
当我即将跑过那片小竹林时，突然发现小竹林里面的竹叶在晃动，竹叶间隙中，依稀可以看到有两三顶国民党军的钢盔所发出的反射光。
我顿时紧张起来，心想：我如果继续往前跑，敌人就会发现我只有一个人，他们很可能就会从背后开枪，不如我先发制人，趁敌人还没弄清楚我的底细之前，先把这几个敌人唬住。
我顺势跑上左侧的一个小高坡，举枪鸣放了一枪，回头对着刚才那两个机枪手所在的位置高声喊道：“王团长，他们都还躲在里面呢！你让机枪接着打呀！”
我这一叫喊不打紧，没想到一下子把整个小竹林都搅动了。只听见竹林里有人颤颤巍巍回应道：“长官，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都投降！”话音刚落，小竹林里就站起来黑压压地一片戴钢盔的敌人。
“我的个仙人呢！”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这么多敌人，这咋整？万一敌人发现我只有一个人，不把我打成筛子才怪？看来只能豁出去了。
“叭、叭、叭”，我再次鸣枪三声，既给自己壮胆，也借此威慑敌人。我发疯似的怒吼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谁不举手就打死谁。”“我们举手！我们缴枪！”“那好，当官的先走出来，把枪扔在我的脚下，然后在我面前把队伍排好。”
吓破了胆的敌人看见我手持短枪，身背挎包（其实就是急救包）满脸杀气，估计也认定我就是当官的了。于是，他们高举双手，携带着自已的武器一个个走出来，集中在竹林外的场坝里。
看见他们陆陆续续地把一门门小炮、一挺挺重机枪抬到我面前时，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要知道，我们团这两年在湘鄂西打游击，稀缺的正是这种重武器，这下冒出来这么多，团长看到后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我故意装得满不在乎似的，拿着枪指着那两个穿校官服的军官吼道：“快叫人把树林里的炮弹箱和子弹箱都抬出来。另外，竹林里是不是还有伤员？你们的卫生兵呢？”
“在这，在这呢”。从俘虏中走出两个卫生兵，他们拍着自己的红十字包说：“我们是团卫生队的，里面还有七八个伤兵，他们都是刚才的机枪打的”。
我说:“你俩快去把你们的伤兵包扎好，我利用这个时间给大家宣讲一下我军的俘虏政策。”于是乎，我站在小高坡上，学着吴指导员平时给我们讲课的样子，简明扼要地讲解了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
一小会功夫，伤兵们相互搀扶着从竹林里走了出来。我于是有板有眼地吩咐起来：“你们那几个军官，过来搀扶伤兵，走在队伍前面。左边的这些人，负责扛枪扛炮走中间。右边的这些人，扛弹药箱走后边。那两个卫生兵，你们过来把短枪捡起来装进枪套里，跟着我走。”
那两个卫生兵听到我的指令后，乐颠颠地跑过来帮我把短枪收拾起来，然后嬉皮笑脸地跟在我的身后套近乎：“长官，你背的挎包好像我们的药品包呀，你是医官头吧？”“长官，你们共军的长官是不是一边打仗一边救护伤员呢？”
我想我的戏还没演完呢，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们这批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多重武器？”
一个卫生兵抢着说道：“我叫陈继炎，他叫彭文赞，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我们这里有一个团部，下属一个追击炮连和一个重机枪连。我们被打散后，一起有300多人躲进了小竹林里，没想到你们的人一直追着我们打，我们的团长也被打伤啦。”
我嘿嘿一笑，故作大度地说道：“幸好你们投降得快，不然，我们的机枪连马上就赶过来了。”
我押着这批俘虏，呈两列不规范的队形走出洼地。走上土坡后，我还故意回过身向后面挥挥手，似乎身后真有一支大部队为我压阵一般。陈继炎也好奇地回头向后张望，我厉声喝道：“看什么？跟上！”
走出约两里地，就看见三营的战友们正在打扫战场。当吴子实教导员和姚庆章书记看见我一个人押着大队的俘虏时，都大吃一惊。他们手指着俘虏队列，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一个人抓的？真的假的？他们扛的那可都是重家伙呢！”
我说:“敌人兵败如山倒嘛，正好叫我碰上了，我是因为抢救吴勇指导员……。”一句话未完，我的眼泪就已经流出来了。
吴教导员安慰我说:“我们已经听说吴指导员牺牲的消息了，干革命，流血牺牲是难免的，我们要继承烈土遗志，把革命进行到底。
这次战斗结束后，我因独自抓获302名俘虏，缴获大量我军稀缺的迫击炮和重机枪，被授予大功军功章一枚，并再次被团里授予“战斗模范”称号。
我后来写道:
“鄂东战顽敌，吴勇呈英豪，冲锋打头阵，热血浸战袍；
继承先烈志，复仇咱跟上，独擒三百俘，告慰我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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