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本栏所称的短篇小说,一般指不超过5000字的小说。其基本特征是篇幅短小,情节简洁,人物集中,结构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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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053 作者:一丁 发布:一丁 首发时间:2019-08-30 09:00:27
关键词:诗赋网
编语:
一丁(大连)
老人 渔船和乌龟
太阳下山了,微风轻拂岸边的垂柳,晚霞映衬下,港湾里海面上的波纹如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渐渐地变红了,变暗了。海鸥“啾啾”地叫着,随着“哒哒哒”的马达声渐渐临近,一艘艘鱼船靠岸,便冲破了那“网”,停靠在“毛爷”的那条破渔船的旁边。坐在铁轨上的人们便围拢过来,叫卖声、吆喝声、口哨儿混杂在一起。
茅草屋的门前,“毛爷”戴着那副用胶布缠了又缠的旧眼镜,坐在小板凳子上,抽着他那长杆烟袋锅,一只老乌龟趴在他的脚边,和他一样地眯着眼睛,望着那海、那船、那人。
小丁子从渔民那儿知道,“毛爷”不是本地人,无儿无女,是一个哑巴,在海边这个孤独的茅草屋子里,已经孤独地住了几十年。
有人猜测,“毛爷”曾是一个流浪儿,因为战乱灾荒流落到这里。也有人说,先前“毛爷”一家子靠打鱼为生,遇到了风暴,家里的人都遇难了,剩下他自己,还有那条破船和老乌龟。还有人从他一瘸一拐的腿猜想,他是解放战争国民党溃逃时丢下的一个伤兵?或是一个土匪?但“毛爷”是一个哑巴,从来不说话,谁也不知道“毛爷”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海边的?
小丁子是附近师范学校的一名大二学生,一种好奇的心理吸引着小丁子,在晨练跑步,或是傍晚散步的时候,都会绕着弯儿到那茅草屋旁边转一转,时间长了,小丁子发现,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毛爷”就会向着东方凝望着,有时候像是还掉着眼泪儿,小丁子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个周日的中午,“毛爷”都会到附近的铁路疗养院去挑水,每当火车鸣笛从眼前驶过,“毛爷”都会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一直到那火车驶离了视线,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天,小丁子跟“毛爷”说:
“毛爷,看您老人家这般辛苦,以后我来给您挑水吧!”
“毛爷”听罢,挺直了身子,点头致礼,并不言语,因为他是个哑巴。从此,小丁子每隔一天就到铁路那边的疗养院去给“毛爷”挑水,疗养院的看门人“狗剩子”认识这水桶和扁担,说:
“小丁子,你这是学雷锋啊?”
小丁子说:
“没什么,您没看到毛爷那腿,一瘸一拐的?岁数也大了,帮一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丁子坚持为孤寡老人义务挑水的善行,很快传到了学校那里,学生工作部部长找到小丁子了解情况,表扬了小丁子,学校的内部刊物《学生报》还做了专题报道,小丁子倒有些不自在了。
疗养院的自来水也不是附近居民随便都能用的,换了几任院长,知道“毛爷”的情况,也都默许了。
“毛爷”茅草屋后面的铁路,连通大连和旅顺口,附近的不远处,就是那夏家河子火车站,火车站后边靠海的一边,是废弃了的几栋旧营房,解放前曾驻扎着侵华日军。铁轨的另一边,鳞次栉比的日式阁楼顺着山坡而建,掩映在树丛中,春天的时候,樱花便开满了山坡。
附近的老人讲,“毛爷”不是本地人,当然没有户口,先前都是生产队每年给一点粮食,周围的村民有的送点菜,有的送点肉,渔民们出海打鱼回来也会送点鱼虾,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来了。后来生产队解体了,疗养院就把“毛爷”的口粮包了下来,每个月按时分给他一些米面油。
看样子,“毛爷”应该有八十岁了,依旧住在那个茅草屋子里,守着那条快要烂掉的破渔船,还有那个老乌龟,不说一句话。
小丁子瞅着周日,和同学们去过旅顺口,那边有“万忠墓”,是为了纪念中日甲午战争中惨遭日军杀害的近两万名同胞而建,据说,日军当时把手无寸铁的中国人驱赶到一起,残酷杀戮之后,就地焚烧掩埋,惨烈的场面不堪入目,现在这里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白玉山上的白玉塔,则是日军为阵亡的将士招魂而建的,沿着旋转步梯爬上塔顶,可以俯瞰整个白玉山全景,那炮台,那军港,还有那黄渤海交汇处的旅顺口。有人曾建议拆掉白玉塔,认为这是民族的耻辱,但现在它依旧在那儿,是日本侵华战争的铁证。
“毛爷”从来不离开他的茅草屋,每天守着那条破船,还有那老乌龟,不说一句话。但在一个暑假,有人发现“毛爷”有几天不见了。又有人发现,“毛爷”沿着铁轨向着旅顺口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后来又有人说,暑假期间在白玉塔前见到了“毛爷”,他跪在那儿,久久也不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毛爷”难道不是个哑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几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小丁子临上火车前,带着学弟到海边的茅草屋子跟“毛爷”道别,把那挑水的扁担亲手交给学弟,叮嘱他定期给“毛爷”挑水,“毛爷”挺直了身子,立正向小丁子点头致礼,目送着小丁子上了火车。
多年以后,小丁子依然惦记着“毛爷”,在一次同学聚会回到母校时,来到海边。那个茅草屋不见了,那条破鱼船也没有了,“毛爷”已经去世三年多,那个老乌龟想必也是跟着“毛爷”走了。小丁子对着那茅草屋的旧址鞠躬,再向着东方望了望,想了想,那边可能就是“毛爷”盼望回去的地方。
后来,“毛爷”的茅草屋所在地那片海滩开发成了海水浴场,在清理海滩时,在“毛爷”的茅草屋下面,挖掘出了两颗日制炸弹,还有几枚日军勋章,而在茅草屋的不远处,就是那座铁路大桥,对面就是那疗养院,还有那所小学校。
(2019年8月30日定稿)
老人 渔船和乌龟
太阳下山了,微风轻拂岸边的垂柳,晚霞映衬下,港湾里海面上的波纹如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渐渐地变红了,变暗了。海鸥“啾啾”地叫着,随着“哒哒哒”的马达声渐渐临近,一艘艘鱼船靠岸,便冲破了那“网”,停靠在“毛爷”的那条破渔船的旁边。坐在铁轨上的人们便围拢过来,叫卖声、吆喝声、口哨儿混杂在一起。
茅草屋的门前,“毛爷”戴着那副用胶布缠了又缠的旧眼镜,坐在小板凳子上,抽着他那长杆烟袋锅,一只老乌龟趴在他的脚边,和他一样地眯着眼睛,望着那海、那船、那人。
小丁子从渔民那儿知道,“毛爷”不是本地人,无儿无女,是一个哑巴,在海边这个孤独的茅草屋子里,已经孤独地住了几十年。
有人猜测,“毛爷”曾是一个流浪儿,因为战乱灾荒流落到这里。也有人说,先前“毛爷”一家子靠打鱼为生,遇到了风暴,家里的人都遇难了,剩下他自己,还有那条破船和老乌龟。还有人从他一瘸一拐的腿猜想,他是解放战争国民党溃逃时丢下的一个伤兵?或是一个土匪?但“毛爷”是一个哑巴,从来不说话,谁也不知道“毛爷”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海边的?
小丁子是附近师范学校的一名大二学生,一种好奇的心理吸引着小丁子,在晨练跑步,或是傍晚散步的时候,都会绕着弯儿到那茅草屋旁边转一转,时间长了,小丁子发现,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毛爷”就会向着东方凝望着,有时候像是还掉着眼泪儿,小丁子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个周日的中午,“毛爷”都会到附近的铁路疗养院去挑水,每当火车鸣笛从眼前驶过,“毛爷”都会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一直到那火车驶离了视线,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天,小丁子跟“毛爷”说:
“毛爷,看您老人家这般辛苦,以后我来给您挑水吧!”
“毛爷”听罢,挺直了身子,点头致礼,并不言语,因为他是个哑巴。从此,小丁子每隔一天就到铁路那边的疗养院去给“毛爷”挑水,疗养院的看门人“狗剩子”认识这水桶和扁担,说:
“小丁子,你这是学雷锋啊?”
小丁子说:
“没什么,您没看到毛爷那腿,一瘸一拐的?岁数也大了,帮一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丁子坚持为孤寡老人义务挑水的善行,很快传到了学校那里,学生工作部部长找到小丁子了解情况,表扬了小丁子,学校的内部刊物《学生报》还做了专题报道,小丁子倒有些不自在了。
疗养院的自来水也不是附近居民随便都能用的,换了几任院长,知道“毛爷”的情况,也都默许了。
“毛爷”茅草屋后面的铁路,连通大连和旅顺口,附近的不远处,就是那夏家河子火车站,火车站后边靠海的一边,是废弃了的几栋旧营房,解放前曾驻扎着侵华日军。铁轨的另一边,鳞次栉比的日式阁楼顺着山坡而建,掩映在树丛中,春天的时候,樱花便开满了山坡。
附近的老人讲,“毛爷”不是本地人,当然没有户口,先前都是生产队每年给一点粮食,周围的村民有的送点菜,有的送点肉,渔民们出海打鱼回来也会送点鱼虾,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来了。后来生产队解体了,疗养院就把“毛爷”的口粮包了下来,每个月按时分给他一些米面油。
看样子,“毛爷”应该有八十岁了,依旧住在那个茅草屋子里,守着那条快要烂掉的破渔船,还有那个老乌龟,不说一句话。
小丁子瞅着周日,和同学们去过旅顺口,那边有“万忠墓”,是为了纪念中日甲午战争中惨遭日军杀害的近两万名同胞而建,据说,日军当时把手无寸铁的中国人驱赶到一起,残酷杀戮之后,就地焚烧掩埋,惨烈的场面不堪入目,现在这里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白玉山上的白玉塔,则是日军为阵亡的将士招魂而建的,沿着旋转步梯爬上塔顶,可以俯瞰整个白玉山全景,那炮台,那军港,还有那黄渤海交汇处的旅顺口。有人曾建议拆掉白玉塔,认为这是民族的耻辱,但现在它依旧在那儿,是日本侵华战争的铁证。
“毛爷”从来不离开他的茅草屋,每天守着那条破船,还有那老乌龟,不说一句话。但在一个暑假,有人发现“毛爷”有几天不见了。又有人发现,“毛爷”沿着铁轨向着旅顺口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后来又有人说,暑假期间在白玉塔前见到了“毛爷”,他跪在那儿,久久也不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毛爷”难道不是个哑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几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小丁子临上火车前,带着学弟到海边的茅草屋子跟“毛爷”道别,把那挑水的扁担亲手交给学弟,叮嘱他定期给“毛爷”挑水,“毛爷”挺直了身子,立正向小丁子点头致礼,目送着小丁子上了火车。
多年以后,小丁子依然惦记着“毛爷”,在一次同学聚会回到母校时,来到海边。那个茅草屋不见了,那条破鱼船也没有了,“毛爷”已经去世三年多,那个老乌龟想必也是跟着“毛爷”走了。小丁子对着那茅草屋的旧址鞠躬,再向着东方望了望,想了想,那边可能就是“毛爷”盼望回去的地方。
后来,“毛爷”的茅草屋所在地那片海滩开发成了海水浴场,在清理海滩时,在“毛爷”的茅草屋下面,挖掘出了两颗日制炸弹,还有几枚日军勋章,而在茅草屋的不远处,就是那座铁路大桥,对面就是那疗养院,还有那所小学校。
(2019年8月30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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