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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中的乳香

            作者：赵凯

 
      蓝天中的红日像----像杨丹老师的乳房：
      快到晌午了,杨丹见学生们都在玩着,不吵不闹的,就叫小妹“老师”照看着, 自个儿去帮着婆母给学生们做午饭。有个小孩儿要撒尿,别的小孩子也都跟着要上厕所,小妹老师就顾不过来了,这边正给一个小孩儿擦屁股,那边一个小姐姐就把最小的李闯抱到秋千上。小李闯张嘴儿乐,秋千一晃悠,小家伙叭叽掉下来了,像大蛤蟆样儿趴地上了,哭咧。小妹老师急忙抢过来抱起孩子，看摔坏哪儿没有，动动小胳膊腿儿，都没事儿，就放心了，抱怀里悠哄：噢、噢——。小李闯哇哇哭叫：妈吔，妈吔——！孩子闭着眼，泪珠儿对对双双滚，头直往小妹怀里拱,小手在小妹老师胸脯上划拉着，划拉得大姑娘的心哪酥酥儿地，脸红血涌身子热了，神魂沸腾了，以女儿家的母性本能知道孩子想要干什么，她又喜欢又不好意思地连忙喊:

    姐!姐哟，姐——
    姐姐杨丹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从厨房里奔出来了,边跑上前边用毛巾擦手大声急切地问:咋的啦?咋的啦？边说着：我来了，我来了，我看看,我看看。边伸张开双臂，一只手里还攥着毛巾，把孩子接了过去：来，噢，老师抱、老师抱噢。小妹老师接过姐手中的毛巾，歉笑红脸解释说：我正在那边忙，这边儿、他就掼了。小李闯偎在老师怀里,仍闭着眼哭,啊咿,妈吔,小手划拉着老师的胸脯。杨丹生养过孩子,懂得孩子的小心思。嘴里却说:玩困了,磨觉儿呢。这也是给小妹老师释怀了；然后就抱着孩子往屋里走,一边叮嘱小妹瞅好孩子们,过会儿就吃饭了。
    杨丹把小李闯放炕上,盖上小被子,拍哄他睡觉，哼摇篮曲：噢，宝宝要睡觉噢——。小孩子蹬开被子,一个劲儿咿咿哭,叫唤妈吔妈吔,伸张小手向她怀中抓摸。她会心地笑了,就转身去冲了瓶奶粉,想喂他——
　　杨丹原是我们河沿村小学校里的代课老师,校长想摸她的乳房，她不让——因为她学历不高,只是初中毕业,就把她裁下来了。教过几年书了，不愿意再干农活了，为生计想，就开了个家庭幼儿园。她乐意当老师,喜欢听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她“老师,老师”,做老师使她觉得自己在乡亲们中有身份，她十分珍惜这种荣誉感。她脾性拗,偏要争一口气:我要叫他们都睁眼看看,不让我当老师,我自己干!她把自家院子变成了操场,立了滑梯,放了木马,搭秋千最省事儿,在两棵小榆树间拴了绳板就成了;腾出一间屋子,墙上挂块黑板就是教室了；设施很简陋,但她领着孩子们在这个“学校”里玩得很快活。家长们把孩子给她送来时，大都也称呼她“杨老师”，她笑听了，自觉腰杆很硬气。村小学校里也办了个学前班,快让杨丹开的幼儿园给顶黄了。她比学校那儿的优势在于：学校的学前班只招收五到七岁的孩子,而她这儿凡是学龄前儿童,只要是已断奶的,她都收;学校到了放学时,家长必须来把孩子接走,老师下班了，谁管孩子呀？杨丹这儿呢,早点儿晚点儿接送孩子都行。家长有事干活儿都不耽误,而且她这里还不休星期礼拜天、寒暑假,学费还比学校那边便宜,乡亲们就都乐意把孩子往她这边送了；她心里较了劲儿，要比学校那边把孩子们带得好！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她是由衷高兴的，心里有些不愿和成人们说的话，就想跟孩子们说说唱唱，孩子们朵朵把她围在中央，她就如一个多彩的母亲；当学生们都放学回家了，不在她身边了，她也感觉像有满院的孩子们在飞。做了喜欢的工作,收入也很不错,她忙得热火,对眼前的生活满腔投入,家——就以她为中心了:丈夫跑外边的事,购书本教具买菜种地啥的,婆母给孩子们做饭（公爹已病故了）,她挑起了过日子的大梁。这个女人笑看你时，那能看到人心里去的活灵眼神，会振奋慷懒的心魂——

    杨丹三十岁了，未褪的青春气息与中年女性的宽厚祥和融于其一身；身段有点儿胖乎乎的丰韵，淡抹的素妆风流一股清甜的味道，村妇的质朴和教师的文静兼容其一体；爱穿那永远干净爽洁的白大褂，像能治病的女护士，介于天使与阿姨之间；白皙的满月脸上透着红润，爱笑的杏眼黑白晶亮，一笑只在右腮有个大酒窝儿；她抱臂微笑看学生们时，胸脯奶乳鼓突博大，很老师，也很妈妈！她怀抱孩子时，就像怀抱着自己的愿望，仿佛学生们就是带着她的心愿在长大，她看学生的眼光就如阳光看着秧苗。在生活中，她和别人一样也会有很多梦想，但是她目前最实在的想法儿就是：

    我要当好这老师——

    她常和人说：谁家的孩子都宗贵，不给人家带好哪行啊？我这心里老提溜着，不敢错眼珠儿地看着，就怕有个一差二错的，我不能让孩子在我这儿磕着碰着咋咋地了。说这话时，杨丹的眼睛更凝神了，心中的热情点燃了瞳仁里闪灼的星光。

    小李闯不吃奶瓶，吐出奶嘴儿,咳咳呛了,哭得更厉害,鼻涕鼓起了泡儿;杨丹老师给擦了眼泪,又耐心地哄着,小李闯也耐心地哭叫着，一下一下地往杨丹老师的怀里拱呀拱。
    婆母从厨房那边过来了,关心说：掼了哟，吓着了吧？就上前伸出老年女性的手，手背上还沾着一小半片嫩绿的菜叶，轻抚小头顶念叨：不吓，不吓，摸毛吓不着，摸耳吓一会儿；又去捻搓小孩儿耳朵；杨丹笑婆母的老法儿，就说：妈，不能吓着。婆母仍坚持唱念完最后一句：孩儿快跟姥姥来啊。

    杨丹又抱孩子在怀里，悠哄：噢、噢，好孩子不哭噢，好宝宝睡觉喽，好学生听老师话哟。小李闯泪水吃进了嘴里：妈吔，妈吔，啊咿咿——。孩子头脸往老师怀里拱着，小手抓挠着老师胸脯；杨丹一声声听到了小孩子的心里话儿：

    我想摸妈“咂儿”啊——

         早上,班里新来了个最小的学生,断奶不久的大胖小子,浑身还有奶香味儿呢,穿一身蓝背带裤、白长袖衣，一对小黑眼珠滴溜溜儿转，大头娃娃像国宝熊猫样可爱。学生们多了,杨丹照管不过来,就雇未嫁的十九岁小妹来帮着看孩子；杨丹把“老生”们交给小妹看护，自己接待头一天来的新生和家长。孩子爸笑和杨丹说：大姐，往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杨丹笑应：行啊；这孩子多大了？孩子妈笑说：快到两生日了，这孩子太小了点儿，大姐你多费心了；本来我们想等孩子大些再给你送来，（又手指男人）今儿我和他去买盖房的木料，这大忙忙忙的，孩子也没场儿放了，就得给你送来了。杨丹笑说：孩子送到我这儿，你们就放心吧；来阿姨抱抱。杨丹抱过孩子，孩子笑咧小嘴儿伸小手去抓杨丹白大褂上的大褐纽扣，杨丹笑说：这孩子不认生噢。孩子妈笑说：咋不认生，别人抱也不行、叫唤，还是大姐你有小孩缘，小孩跟你亲。杨丹又笑问：冒话儿没呢？孩子妈笑说：一般话儿会说几句了，简单的也能说全了。杨丹再笑问：叫啥名儿啊？李闯、李闯噢，来，叫老师，叫老师呀。小李闯用小手满把扭着老师大褂上的大纽，乐得见新鲜了，不理会老师；爸妈紧催着：叫老师、叫老师啊，快叫！孩子马马虎虎应付道：

    老“西”——

    杨丹的眼神马上火亮了，笑夸：哎，好孩子，李闯今后准保是个好学生！

    李闯爸妈不放心，猫在院门口墙外头，偷看着孩子，怕他不合群哭闹；小李闯起初和小哥哥姐姐们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扭转头看不见爸妈影儿了：妈吔！一咧嘴儿小泪珠就淌下来了。杨丹老师抱着擦泪笑哄：噢，噢，好孩子不哭，男子汉不哭噢。又有小哥姐们也来哄了，有个小姐姐给小李闯吹了个大红气球，有个小哥哥戴孙悟空面具晃头摆手装猴，小李闯眨巴泪眼嘻笑了；小李闯戴上“孙悟空”，抱着大红气球，在老师怀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哏哏哏儿笑了：爸爸妈妈也放心走了。

    杨丹老师今天重点就是照看这新小学生李闯，大孩子们都不用手把手了，有小妹老师领着照看就行了。教儿歌时，杨丹把小李闯放在最前边座位上，告诉他：咱们上课噢，坐好。黑板上挂了图画，指点着教孩子们：太阳公公起得早。小李闯先是不知这是咋回事，扭头转屁股好奇地看老师、看哥姐们，老师叫他：来，跟着念。他也就跟着一同大声咿咿呀呀念了起来，吐字还不太清楚，念不完全句来。小妹老师送来一盆香蕉，小李闯这个小霸王一见，就哭着霸占了，不让别人吃，杨丹老师就引导哄教，让他给小哥哥姐姐们分香蕉了。杨丹老师拿小勺刮着香蕉，小口喂李闯，他吃得很香。

    这回，想摸妈奶“咂儿”睡觉的小李闯是不会吃香蕉了，孩子已哭得嘶哑了，哭得干哕了，哕得杨老师鼻尖脑门儿都冒汗了，脸色泛起了愁容，眼神中也有了焦躁，急得抱孩子在屋地转圈儿走，老也哄不好，还是固执地伸小手划拉老师的胸脯：原来，小孩子在家时，一困了、磨觉儿，妈妈就搂偎着让摸奶头，小孩儿都爱摸妈奶咂儿，一摸，就心花开瓣儿了，就像卧在花心儿里了，就像吃了花蜜甜笑入梦了。
    那边该让孩子们吃饭了，杨丹的丈夫也急得过来埋怨道:这么小的孩子,一早儿就不该留下——多不好带呀!
    她撒气地冲男人横:不用你管!
    /* 创建于 2015-08-17*/ var cpro_id = "u2268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