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凯
• 醉玉如雪
• 李宣章
• 雅风当月
• 史春培

• 洙泗清风

      夕阳划几道红弧，沉入了孤寂的西山。

      归雀成行，撕碎霞云，斜插入平林。

      数重炊烟缕，缠绕层雾，走进家家户户。

      幢幢烛光，跃动着岑寂的伤人的旋律。

      一位老妪，胸口贴着大地，从雾霭深处，踽踽而来。系好了篱笆门上的绳索，又彳亍扎进茫茫黑暗之中。外是一间摇摇欲坠的泥房，内有一颗豆大的火粒，孑然跃动。

     “呼”的一声，火粒跌进了无垠的黑暗，不复可寻了，人间跌进了漫无边际的沈寂，而老妪却不再寂寞了。

      不是梦呓，亦非抽泣。几声轻抬轻落的脚步声，几声撕咬声，几声磨牙声。老妪似是微笑着在说：“你们也恁早就来啦？”

     “吱吱。”

     “我老不死的，今日有些不适，所以就早熄了灯。”

     “吱吱吱。”

     “我突然感到了死期的迫近，我想，我大抵将不久于人世了吧。”
     “吱吱吱吱。”

     “今晚眼一闭，还会否看到明晨的太阳？”

     “咯咯。”

     “你是在笑话我么？”

     “咯咯咯。”

     “除了你们，我再无留恋的了，现在撒手，也只和你们道声别罢了。”

     “咯咯咯咯。”

     “儿女？曾经有过，可她们都在很远的地方，大抵是不得再相见了。这几十年，我一个人也是过，只是到老来，做些什么都不甚方便了，却想起死期来了。”

     “叽叽。”

     “邻里？早年的一些玩伴，都早早地去了，独我老不死的命硬，克死了丈夫，才赶上这美好的生活，什么都不缺，可是，细细想来，什么都有，于我又有何用处呢？”

     “叽叽叽。”

     “亲戚？哪还有什么亲戚，早在那战争的年代，东躲西藏的，兄弟离散，各在一方，骨肉流离，音信全杳，如今却再何寻去？”

     “叽叽叽叽。”

     “我老不死的不可怜，我活了这许多年岁，到老还有你们伴我，我心中委实高兴啊。你们陪我唠唠话，解解闷，不至孤独而死，这许是天注定吧，谁又知呢？既是天赐我们缘分，如今我行将就木，还有一事相求，我死后，定是无人收尸的，有谁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可怜一个无亲无故的死尸呢？就希求你们将我埋了吧，免得死了还要脏了这世界。若有来生，再行相谢了。”

     “咣当。”

      像是黑白无常挥舞着铁索在门上不紧不慢的敲击。打碎了这夜的深静。

      是鼠子啮下的一块石子。又是一块。

      ……

      多年后，房子真的坍圮了。人们似乎已经淡忘这里原来还立着一座房子，也已没有人知道这座房子的主人是谁了。时而有人抱怨这里鼠子的日多，可是抱怨之余，还有谁真正能够想起，这堆废墟之下，还躺着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