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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

这一天，我和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黑龙江旅游的，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朋友却没有到。我很无奈，我站在即将开动的火车前犹豫不决。朋友的手机关机了，而我们所在的这个旅行团又是我们提前半年就订好了的，如果这次不去，那么下次，可能遥遥无期……忽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使我在车笛的长鸣声中登上了火车。我照着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了座位。

到了车上，我很生气，朋友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已经计划了一年的旅行，她却变卦了！临时放了我的鸽子！因为我们是一起买的车票，所以，我的邻座是没有人的，于是我把我的东西都放在了她的座位上。车上人不少，有几个男人还在站着，可是我却无心给他们让座。那些可恶的人儿却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你们让座吗？还是因为什么呢？可是这位置你花钱了吗？我朋友放了我的鸽子，我占她的位置，这是理所应当！我才不要管你们呢！哎，这一路没有朋友的陪伴，我只好让这些零食陪我了。于是我开始疯狂的吃起东西来。

不一会儿，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位胖老人在我座位旁边的过道上站着，随着列车的运行而摇摇晃晃，她让我想起了我的姥姥。一脸深深的褶痕，棕黄色的皮肤显然已被太阳晒了不知几十年，两只凹陷下去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那只把着座位靠背的老手已经没有肉了，简直就是皮包骨，青黑色的青筋清晰可见，棱角分明的手指，若是没有那层人皮包裹，你或许会以为是白骨。顿时，我动了恻隐之心，把我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举到了行李架上，让老人坐在我身边。她向我微微的点头微笑，然后说：“谢谢你,姑娘！”，我却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不用谢”，接着，我又开始向我的食物进军。

忽然，我闻到一种味道，这种淡淡的烟草混着泥土还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味道，这种味道我太熟悉了，那就是我已故的姥姥身上的味道啊！我的心刹那间被冰冻了，甚至我的血液都无法流淌，我的身体都处于麻木的状态，姥姥生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闪过，不知不觉中，我感觉到嘴角温热，用手一擦，我忽才发觉原来我流泪了。

好一会儿，我终于从那沉沉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我擦干了眼泪，微笑的对这位老人说：“老奶奶，您自己啊？您儿女呢？”老人很诧异的看着我刚才的举动，以为她的入座让我感到不舒服，慌张的对我说：“孩子，你咋的了？我是自个儿，儿女都忙，都在上海呢。我这是趁着清明前，回趟老家，回趟东北，去给我老伴上个坟。哎，都出来七八年了，该回去看看他了。”我不知道是她的那句话打动了我，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叫真爱，这不正是完美的诠释吗？

我又问老人：“奶奶，您家是哪的啊？”老人仍旧微笑着回答我：“伊春。”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竟有很强的与这位老人交谈的欲望，于是我又问她：“伊春是哪里啊？好吗？”她说：“伊春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我以为她紧接着就要向我推销伊春呢，没想到“伊春——是我和我老伴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那小地方穷啊，我们在那里过了50多年，老头是铁路的，整天推小车，我在农业社，啥活都干，一个月我们就40多块钱的生活费，养活一大帮孩子。”。

“有一年我二儿子得了肺结核病，那年那孩子才6岁啊，起先我们都不知道这孩子得的什么病，就看这孩子总是咳嗽。后来我们就领着孩子看大夫，大夫说让买点药，吃上就好了，我们就给孩子买了止咳药，起初几天孩子不咋咳嗽了，可是后来这孩子就更严重了，还咳血，我们也找了不少偏方，可是咋看都不好，后来有一天晚上，下大雨还打雷，儿子就招呼我说：‘妈，妈，我害怕，你抱抱我行吗？’我就把儿子抱在怀里，他不住的咳嗽，我就一直拍他，给他喂水，他不说话一边咳嗽一边摇手。我轻轻的拍他，感觉他的咳声越来越微弱，我以为孩子困了，我就哼着歌，悠孩子睡觉。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不对，感觉孩子好像没声儿了，我赶紧叫儿子，可是叫他他也不理我，我用力的晃着他，他终于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我急忙推醒他爸，我哭着说，儿子要不行了。他爸忽的蹦起来，连外衣都没穿，抱着儿子就往医院跑，我在后面一边哭，一边给他们批衣服，我喊着儿的乳名，让他坚持，坚持，马上就到医院了。后来，我们终于跑到了医院，可是，大夫说：‘给孩子准备后事吧……’老伴抱着儿子痛哭流涕，那是我第一次见老伴流泪，我当时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火化了。我哭着闹着，怪他没有让我看到二儿子的最后一眼，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低着头。”。

“我瘫坐在炕上，身体软的连下地都不能，这些日子，都是老头一个人忙里忙外，家里六个孩子，再加上我这么一个废人，全都要靠老伴来照顾，老伴明显消瘦了。半个多月后，我能下地干活了，可是，这老天不开眼啊，自从我儿没了以后就一场雨都没下过，地都旱的裂口子了，那庄家都干吧的点把火就着，家里老少都饿得吃野菜，恨不得把树皮拔下来啃两口。老头子每天都天不亮就出去，晚上老晚才回来，一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多少带点吃的，我们这才算能不至于饿死，可是老头却总是一口都不吃，说是在单位吃完了。老头子有一天忽然晕倒了，我感觉好像事不对，我就偷着问他工友，他们单位管饭不，他们工友说：“领导都吃不饱呢，还能管我们！”，我霎时明白了，原来老头子一直在骗我。当我揭穿他的谎言时，他却对我说，他自己在路上已经吃过了，我没有办法，强逼他吃，他又不吃。我只能和他一样，尽量少吃，把菜粥都给孩子们。”。

“后来，有一天，老头子很晚都没有回来，我以为老头子去远处挖菜呢，所以就没有等他回来就先睡了。第二天一大清早，老头子的工友来了，问我，他怎么没有去上班。这时我才感觉不对劲，老头子原来一晚上没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山上找老头，终于他的工友在山坳里发现了他，大喊着：嫂子，你快来！我急忙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法相信，老头的尸体已经僵硬，左手里攥着一把有些枯黄了的青菜，右手向前伸的直直的，倒在那里，像是要够什么东西，我趴在老头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人们把我搀回了家，家人帮着我给老头置办了后事……”。

“后来的日子，多苦就不用说了，我一个女人，带着六个孩子……哎，老头没四十多年了，孩子们也长大了，前几年孩子们生活条件好了，把我接出来了，让我享两天福，七八年了，我也该回去看看我老头了……”这时，忽然有一伙男子拿出了枪，向着窗外的空气开了一枪，人们顿时混乱，呼喊声，尖叫声，哭喊声……人们都试图用什么东西来遮挡自己的身体，只听那个领头的男人大喊：“都给我趴下！谁再叫我毙了他！”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仔细一看，那几个人竟然是最开始我站在我座位旁边的那几个人，我惊恐极了，我怕到要死，我忽然想，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我没有给他们让座而最先拿我下手？我用力的把头低下，只听那男人的喘息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极度惊恐，双手双脚不住的发抖，身体像没有了骨头一样失去了知觉，之前的霸气全无踪影，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那喘息声离我越来越近，好像马上就到我的耳边了一样，这时，身边的老奶奶突然向那个男人冲去，像一把剑一样，把那个男人戳倒了！可是这一火车上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帮老人一把。老奶奶奋力的攻击这个男人，同时也被男人捶打着。见状，车厢另一端的一个男人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这跑来，然后向老人的后背上狠狠地攮了一刀。顿时，老人的后背鲜血四溢，明晃晃的刀被染成了红色，老奶奶口吐鲜血，无力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强盗，又略带微笑的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看到老人的眼睛起初被阳光照得五彩斑斓，但渐渐的那明亮的眸子开始变小，变暗，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我刚一低头，老人就倒在了那个领头的身上。那个男人挣扎着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只见他满身鲜血，站定之后狠狠地给那个拿刀的人一记耳光，那个拿刀的人也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偷偷的报了警，我听到车外响亮的警笛声。只见那个领头人，定了定神，径直走向火车头，那些人跟着他，带着他们的家伙。很快，火车就停了，可是这时却没有到车站，透过窗户，我看到那几个人仓皇逃向树林，而老人，就这样永远的倒在了血泊中……

火车又缓缓的开动了，老人该在哪里下车呢？我该在哪里下车呢？这一车的人又会在哪里下车呢？

我像一堆泥一样堆在座位上，看着血泊中的老人，也在看着这一车人和我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