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腊月二十七晚上和长荣队长，民兵连长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驴叫（约半夜时分）的时候，倒头便睡着了。

    再睁开眼来已是东方大白日升三竿了。

第九回 鱼跃人欢喜事多

    二十八，贴花花。按当地风俗这一天是粘对联贴窗花的日子。

    长荣队长说：“往年写对子（即春联）都要请大队小学校的先生过来写，往后就不愁了，知青娃们个个识文断字，不用请人了。哈哈！”

    他昨天就从大队的供销点儿买了几十张大红纸和一瓶墨汁、毛笔等，早饭后就来到知青点儿，站在窗外便大声喊上了：“学娃儿，快爬起来吧！日头晒住屁股了！”

我走屋，天晴冷晴冷的，没有风。队长叫会计把生产队唯一的旧办公桌搬出来，又安排了两个村妮儿帮助裁纸。于是我便倒了半碗墨汁儿，铺开纸挥毫泼墨地大显起身手来。

    人围得越来越多，我现编现写，如鱼得水一般，人群中传来啧啧称赞：“看看，看看！有学问多好，要啥写啥，嘿！这叫绱鞋不用锥子-------真（针）中！”，随即漾起一片笑声。

    我越写越来神儿，一口气儿写了几十副。有些老词儿是长荣队长按老令说的，水缸上要贴“川流不息”、牛屋里贴“槽头兴旺”、鸡舍上贴“鸡鸭成群”、粮囤上贴“五谷丰登”、灶台上贴“丰衣足食”……总之，无不流露着人们对幸福和美好的憧憬和祈愿。

    一副副墨迹未干的对联，换来了村民的笑脸和信赖。

    写完了春联，我看看还剩些红纸，我叫会计拿来剪子，开始剪窗花。这下子围观的人更多了，特别是那些大闺女小媳妇儿，争着挤着往前上，要抢着跟我学剪窗花。剪窗花是外婆教我的。这时我才体会到“艺不压身”的奥秘。剪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窗花，刚一脱手就被抢了一空，真得意！

    叮铃铃，叮铃铃……一串自行车铃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有三个人推着自行车向我们走过来，长荣队长眼尖，几步迎上去，高喊道：“欢迎啊，欢迎公社张主任、大队刘支书来看望大家了！”大家伙儿一齐围了过去。

    张主任高声说：“今儿来咱村，一是看看乡亲们年货备齐了没有？二是给五保户每户发五块钱慰问费。第三条就是来表扬下乡知青沈正学同志，过年不回城，一心干革命。全县一千五百多知青，就他一个不回城，杨县长叫我一定要好好表扬，树个好典型。今天一看，沈正学同志做咧相当好，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融为一体，表现很突出！我代表公社革委会向他表示慰问，并奖励他过节慰问金二十元！”大家掌声一片。他又接着说：“等过罢节，公社要召开知青思想汇报会，好好总结总结，一定把这个典型树起来。”

    大队刘支书也表态：“大队也奖励十元钱。生产队一定要安排好他咧生活，保证他在农村过好节！”

    “领导放心，领导放心！保管叫他满意！”长荣队长连声应答。

    这突如其来的嘉奖，一下子弄得我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我们送张主任一行三人到村口，他三人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走了，很快被大沟吞没了。

    “大家都回家吃饭吧，后半晌儿开网捞鱼，各家都提个桶，分活鱼！”长荣队长大声吩咐道。

    开网捞鱼？哪儿有鱼？大坝刚蓄了一点儿水，也没有鱼呀！我心里直犯嘀咕！就问队长：“捞鱼？上哪儿捞鱼？”，长荣队长哈哈一乐：“有鱼！咱南大坑里撒了几千鱼苗哩，恐怕都长有二三斤了。”

    真没想到南大坑里有鱼，因为我们进村以来，南大坑一直被冰封冻着，前些天我们还在冰面上滑冰嬉闹呢，谁也想不到脚底下会有鱼。

    吃罢晌午饭，队长邀请的打鱼队就带着一张大网上阵了。全村人几乎都来了，紧紧地围在坑塘边上，等待那鱼跃人欢的时刻。

    钓鱼我见过，撒网捕鱼我也见过，但这破冰冬捕的营生我还走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在捕鱼队长的指挥下，长荣队长安排了二十个壮劳力，分散在坑塘四周，挥动着铁锹、锄头把靠坑边儿的冰打碎，鱼网从坑塘的东头的冰缝儿下到水里，岸边的壮劳力分成两组，喊着号子拖着网向西一点儿一点儿地行进。当鱼网拖至塘中央，就看见冰下有一条条白印象夜幕上的流星一般频频划过。鱼网缓慢地向西收紧，已经有鱼儿迫不己待地从破冰的裂隙中腾跃而出，“鱼，鱼！”岸上一片欢呼声。网越收越紧，鱼也越来越多，不少人拥下塘岸加入拾鱼的行列。最大的一条鱼走俩人儿抬上来的，上秤一称，嘿！足足十八斤。

    小鱼都放回去了，光二斤以上的大鱼就有五百多条。长荣队长慷慨地送给捕鱼队一百条，作为酬劳。剩下的全分给村民了。还特意给我留了三条大鱼，一条鲤鱼、一条鲢鱼、还有一条草混子（草鱼）。

    收了工，晚饭过后，长荣队长就主动来帮我收拾鱼来了。刮鳞去腮，开膛破肚，麻利得很，一会儿搞定。最后涂上盐面，撒上些花椒粉，用麻绳一串，挂在了梁头上。交代说：“这样弄好了，不容易坏，能多放几天！不碍事儿，慢慢吃！”我佩服极了，赶忙上烟致谢。

    这一天是在喜悦的笑声中度过的。

    夜来好梦。梦见我把大鱼送给了妈妈……，妈妈高兴地哭了。

    我在这哭声中醒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