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农业劳动第一课

    大坝工地离村子不远，约不到一公里。那里是一条自然形成的荒沟。自西向东依村而过。沟底有一条长年流水的小溪。在这条沟的最窄处，生产队决定筑一堵宽五米、长二十米的土坝。蓄溪成库，造福于民。

    到工地撒目一看，那土坝已是雏形显现。沟底已蓄了一大片水，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那土坝是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双手、双肩和着汗水筑起的。整个工地连一台架子车都没有。这水坝对于这个人口仅仅二百出头，男女劳力不足百人的村落而言，真可谓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为了实现兴修水利的梦想，这位朝鲜战场的老兵出身的队长，率领全村人凭着一付扁担两只筐，象蚂蚁搬家似的苦战了两个冬春，梦想终于见到了曙光。那用石头镶嵌在坝坡上的四个大字------人定胜天，就是那个时代的精神。

    开头几天，队长没叫我们挑土。四个人在坝下和妇女劳力挥锹装土，三个人在坝上平土。四个牛把式驭着黄牛拉着碾场用的大石滚子一遍又一遍碾轧新摊铺在坝顶的泥土。这里没有红旗，没有歌声。只有铿锵的脚步。

    半晌，“歇工了------”队长一声喊。大家纷纷找个朝阳坡席地而坐。姑娘媳妇们叽叽喳喳的拥向一堆，拿出腰间捎带针线活儿边说边笑边干起来，我好奇地走近他们，才看清她们手上多半儿是在绣鞋垫，图案和色彩是那么的美妙。不由自主地脱口说：“真漂亮！”一位大嫂接话说：“好看不？赶明儿叫七妹给你绣一双吧！”女人堆儿爆出了一阵狂笑，七妹拿着鞋垫追打着大嫂，我也闹了个大红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队长吐了一口浓烟儿笑道：“人家城里娃儿都害羞了。别害羞！恁几个要是扎根农村一辈子，说媳妇包在我身上。俺村咧闺女一个也不外嫁，随便挑！”工地上又是一阵笑浪。

    日当午时，放工回家。月亭老汉给我们做绿豆面条。锅里的水都已烧开了。我们进屋，他才开始擀面，为得是让我们学习做饭。他擀面的技术很娴熟，一大团儿面在他的手上，一会儿就变成了薄如蝉翼般的面片，又被他用刀切成排梳般的面条，他双手掐起面条，天女散花般的抖落在沸腾的锅中，轻轻用饭勺推了推，撒上早已发泡好的干菜芝蔴叶儿，转眼之间一锅热气腾腾、诱人垂涎的热汤面做好了。他顺手在灶坑里用木棍扒了扒，扒出来几个烤的焦黄的红薯，更人诱人，香味扑鼻。说：“吃吧，娃儿们！俺回家吃饭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给俺们做了一个月饭，一口都没尝过。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大坝又长高了一米多，很快要封顶了。又干了半个多月。坝顶上栽上了几排树，坝前边的沟底又垦出了二十亩水田。这是卢湾村开天辟地没有过的事儿。竣工那天，公社的张主任和大队刘支书都来祝贺，还到知青点儿和我们一起吃饭。说明一点，这饭可不是月亭老汉做的，这回是敝人亲自掌勺做的饭菜。张主任、刘支书连连称好。

    数九隆冬，时逼年关，快要过春节了。

    长荣队长晚上又来到知青点儿，抽着那根老旱烟说：“娃儿们，想家不？”大家谁都没做声。“想，还是不想？”他又追问道。有两个吱唔说：“想！”“哈，哈。这就对了。腊月二十五放假，初六上工，十天假，每人发二十块钱，回趟家，好给爹妈汇报汇报！”屋子一下子炸了。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围着队长说这说那。

    队长临走说：“咱这儿穷，也没啥捎咧，每个人发三斤芝麻拿回城里当礼品吧！”

    他们几个人兴奋得毫无睡意，躺在铺上畅想着回家的喜悦。我却一言未发。

    说实在的，我也十分渴望回城探家，可临来时妈吩咐过，春节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冬天回来，铺盖少，打不开。热天回来好将就。想想妈的话，我一时没了主意。

    次日天亮，我拿定了主意，决定春节不回城探亲了。要在农村和农民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我的决定一出口，长荣队长立刻表态：“好！太好了！留下来过春节，二十块钱照发，过年的年货队里包了，吃啥给啥！”腊月二十四那天，全大队的知青都回省城探亲走了，三间屋子剩下我一个人。长荣队长怕我孤单，就常来在知青点儿里陪着我。

     过了小年儿，年味越来越浓重了。村里杀猪宰羊、捞鱼下粉磨豆腐，一片繁忙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