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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早,刚上班,领导让我和司机带上T乡的地形图,去LH村下乡。领导表情很严肃,我预感今天的任务可能艰巨,我必须认真完成。我带了一个文件夹和铅笔,把地形图放在夹子里面,然后下楼到院子,司机早已在院子等我。我感觉情况不妙,平时我们下乡都是搭车,很少单位派司机送,今天莫非?
司机小陈,和我关系挺好的。一上车,他告诉我,今天局长说,LH发生的毁林案件严重,你上去要协助搞一些调查。主要是定性。我想是对坡勾绘。把毁林的面积用铅笔勾绘下来,回单位再计算实际面积。我一边削铅笔,一边暗想。按程序操作,不目测,应该能完成任务。
车辆很快开进G,我突然听见警车的声音,许多警车从我们车旁一闪而过。不好,今天出事了。什么事,来那么多车?莫非和毁林案件有关?我心里嘀咕。
到了LH桥,司机停了车。因为前面堵了许多车辆,司机问一个行人,说县上领导、公检法几个部门也来人了。LH的毁林事态发展恶化,我心想,那几个承包板栗园的农民挺和善的,我和他们接触过。去年,我在此搞试验,在花期和果实膨大期来了两次,喷稀土微肥,他们配合的挺好,我怎么说,他们怎么干。五个果农很勤快,也都是能吃苦的庄稼人。记得,我搞试验时,要分小区,作对照处理。他们用喷雾器喷药,我给做标记。就是用红漆在树杆上标A1B1、A1C1等依次类推,然后是A2B2、A2C2……,叙述起来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比较麻烦,在坡上一上一下,我行李轻,仅仅是毛笔和油漆筒,果农背着喷雾器,其难度可想而知。我按田间试验的要求操作,又不会变通。这个示范园,县、市、省领导经常观摩,是我们山区农民科技致富的一面旗帜,我不敢疏忽,尽可能规范化操作。这个试验他们能配合着完成,首先是对我工作的支持,再说他们相信科学,相信我说的管理措施。大嫂对我挺照顾的,吃饭做我喜欢吃的煎饼,炒土豆丝。说夏天天热,让我来山里多住几天避暑。是谁逼他们毁林?他们对板栗园,如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夏天在树下除草,冬天把农家肥担到坡上,精心施肥。确实是精心护理,科学种植。板栗园刚有效益几年,他们怎么舍得砍树?我百思不解。心中一千个疑问。可以判断出他们不是坏人!是别有用心的人嫁祸吗?或许。我心里的天平自然向弱势群体倾斜。
我们步行了不到三里路,我大概弄清了事件发生的起因。这几年板栗园丰收后,他们五户农民板栗每年都买数万元。(在90年代,也相当可观。)新上任的村干部,说他们承包的期限到了,这些栗园应该收归村子,重新分配。而这几个承包户说期限还有几年,再说正是板栗盛果期,焉能忍疼割爱?争吵不休,其他村民也和村干部一个立场,是统一战线或联盟。孤立他们,先是劝说,然后威逼,最后“欺负”这几个果农。如何“欺负”?走到村子,我看见他们几户衣衫不整,满脸疲惫和伤心的表情,就知,虎毒不食子,食子必蹊跷。我不知今天我的工作如何开展。
局长也来了,他让我上坡把毁林的实际面积勾绘下来。我点点头,就和一个村民上了坡。这个村民情绪很激动。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今年板栗又丰收了,村干部要强行掠夺胜利的果实,他们几个不答应。先是口舌之争,然后是武力征服。欺负他们不得安生,他们生气了,砍了一些板栗树,这些人抓住把柄,给乡上、林业局报案说是毁林。村民借机堵车,县上才来了那么多人。这个板栗园科技含量高,是领导重视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我上山累得气喘吁吁,听得含含糊糊。我问,他们几个为什么不找乡上领导解决?矛盾是可以化解的,给村上增加承包费,不就解决了。村民说,乡干部来了好多次,解决不了。我无语。拿起笔,仔细看了砍伐的症状,目测了一下面积,其实不大。但事态严重,我清数了砍伐的树木,我想,不可能这么多呀?他们生气最多砍几棵而已,难道是陷害?除过这片盛果期的板栗园,他们还有刚接穗的成百亩栗园,难道是借机完全收回?
为了绘制准确的板栗园面积,我下坡,到对面坡上勾绘了板栗园的总面积,又很仔细地把毁林的位置标注。太小,在地形图上无法勾出,刚才清数是对了,按株行距折算面积。我的任务完成了,但我的心情很沉重。会罚他们款吗?会拘留他们几个吗?会收回承包权吗?
我的问号太多,下坡后,碰见一沮丧的果农。我告诉他,出去打工挣钱,或许还轻松。我拍拍他的肩膀,上车返回县城。
他们是不理智,但应该是被逼急了,想的下策。一念之间,他们由受害者变成肇事者,沉痛的教训啊!
以后下乡,我很少关注那片满目荒凉的板栗园,我们的科技示范也宣告结束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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