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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子

     文/天涯风筝

     (一)

华子不是这个城市唯一的醉鬼。

比如，一条流连于妞与妞之间的色狼叫老松，一只长着鸡鸡站街的鸭子叫刘向东，还有圈养了一群妞的半只黄雀。

华子并不喜欢热闹，所以华子也不需要朋友。

事实上，华子从骨子里面鄙视这几个时常一起喝酒的混混。除了拼桌可以省些酒钱，华子几乎难得开口和他们讨论泡妞的话题。

做工程的人都是苦命，劳碌命。华子和他们说这些唠叨时总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华子知道除了那半只自诩混迹过帝都的黄雀坐班以外，色狼和鸭子也只是为了一杯水酒拼死拼活。

最多，是为了哪个妞留的门而奋斗不已。

华子瞧不起这样低级趣味的追求，不过华子也说不出大的道理去改造他们。

色狼老松以前是南方某一流色情城市的一个三流业务人员，而那只站街的鸭子刘向东听说因在杭州某车床厂的厕所钻研钻头过度而被开了除。

至于半只黄雀，华子从不相信他是在帝都某著名广告公司受人排挤而悻悻退出。

来到这个中国最边缘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个故事。

只是，华子的故事比他们要正统。

（二）

华子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故乡位于祖国的哪块版图，滞留过的城市从第二故乡大概可以排到第十故乡也说不定。

两尺的床很舒服，家的温暖不过如此。

华子并不安定，不是缘于不安分。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华子眼高于天，命却比狗贱。

华子从不说高大上的拼搏，经历过劫难以后，华子看淡很多东西。

金钱，名利，包括生死。

所以，华子在和那三个混混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的幼稚轻浮与华子的成熟刚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可惜，之前教会虎子喝酒就好了，起码会清静很多。

三个混混虽然不是狗，不过喝多的时候也没见吐出象牙。

我不是一个好人，老松色迷迷的看着经过的妞总是先吐出这句台词。

我今天大姨妈又来了，华子都羞于与刘向东这样不要脸的男人一起举杯。

半只黄雀，总是在到了该他买单的时候打着哈哈装醉，比不要脸还不要脸。

华子很无奈摊上奇葩的朋友。

其实，华子在更多的时候宁可想他那只离家出走的虎子。因为虎子比他们那几个更靠谱，更忠实，更能相依为命。

华子总是适时的提醒老松他确实一直就不是一个好人，总是把喊着大姨妈又来了的刘向东一个巴掌打醒，总是会及时踢掉半只黄雀的臭鞋帮他找出买单的人民币。

最后，华子会义气的把他们一一安全送到家。

当然，他们所谓的家也不过是这个城市暂时容身的乱糟糟的狗窝，丝毫不能与华子的干净整洁相提并论。

（三）

人常说酒后吐真言，确实如此。

华子偶尔也听他们醉诉平生，男盗女娼之外的快意恩仇。

其实，每个人生都不容易，坎坷各不相同。

老松每次讲他在风城经历的时候总是唏嘘不已，或许只有那个时候的老松眼光中才没有了色迷迷的神情。

一个老男人在陌生的风城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混得口袋里找不到一张像样的毛爷爷。老松总是自嘲自己是感情的胜利者，却不是一个好人。

老松说到最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然不顾四周美妞投来的异样目光。

华子知道，要不是最后从三流的业务人员混成了包吃包住的保安，老松也许在风城那样繁华的城市还不知道要呆多久。

说白了，只要有半分安逸，老松还是愿意在心底意淫十分不可得到的浪漫。

要是把那三个流子按照口袋里的钞票鼓瘪程度排名，华子觉得最有钱的可能就是刘向东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刘向东其实在杭州可以过得下去。表面上算是有个体面的技术工作，工资也还不错。用华子的话说，刘向东是个钻头人才。

可惜，刘向东平时花销很大，再多的工资也经不住他折腾。

所以，站街成了刘向东的第二职业。华子不敢想像，一个男人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会在霓虹初上的夜晚卖弄男人没有尊严的轻佻。

华子很多时候提醒刘向东注意保重身体，他只是淡然一笑。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付出尊严之后得到的到底值还是不值。

华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半只黄雀的傲慢，操，不就是在帝都多呼吸了几口不新鲜的雾霾么。

黄雀讲他的故事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开始，仿佛华子几个都成了他的手下。

不得不说，要是撇开马寡妇的那一段，华子对黄雀在帝都那个广告公司的工作能力是绝不怀疑的。

毕竟，能从央视的大裤衩联想到男人的阳根，这样的人必须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黄雀每次都说自己功高震主，唯有选择退出。

黄雀不知道，华子只花了半包烟就让老松说出了事情的真相。真相其实很简单，就是黄雀睡了他老板的情人。娘哩个腿，卷铺盖走人。

华子不但善于挖掘人性，更懂得引导酒局最后的气氛。

酒喝到最后，需要有一句激昂的语言来做个总结。华子总是在他们满心期待的目光中端起酒杯，标志性的说一句：

世界和平！

然后，扶着三个酒鬼走进长长的街道。

城市的黑暗扑面而来，谁也不感到酒后的寒冷。

（四）

华子对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眷恋，包括那三个流子。

华子偶尔缺席的时候，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批斗缺席的华子。华子知道，没有一个人活着可以永远不让别人说三道四嚼舌头根的。

华子无所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大把的人在背后说华子的不是。

人活着不要太功利，若蓝这样教训华子。

华子苦笑，笑这个世界太过复杂。

老松不断更改身份证上的名字用于泡妞，华子奇怪老松为什么不能专情一点找个贤惠的女人结婚，安心生活。

华子曾以哥们的身份一本正经的跟老松说了几次，让他回头是岸，不要再祸害那些小年轻。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好女人很多，喜欢是喜欢不过来的。

华子对刘向东乐此不疲的站街副业已经失去了劝教的耐心，每次骂得很难听的时候刘向东一句“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足以让华子闭了嘴。

也许吧，人各有志。不能总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何况华子自己也没活得很明白自己。

黄雀是属于闷骚型里最闷骚的一个，路人皆知。单是喝完酒送他回的家就不低于五个住所，华子当然清楚意味着什么。

所以黄雀有时笑骂华子像清宫太监的时候，华子反驳：要不，哪天你赏上一个妞验证下我一夜能不能达到七次？

按照黄雀把钱藏鞋子的特性，华子认为他绝无可能和一个哥们分享高潮。

事实就是如此。

（五）

事实是这些都不妨碍他们是华子的朋友，酒友。

也许每个人都向往幸福和温暖，每个人在不如意的时候都需要发泄。

华子最年轻，过了年才25岁，但华子多数时候是在听那三个老流子的抱怨。

华子觉得，寂寞的时候望望天就好了。

那三个流子明里暗里都有勾搭的对象，除了华子。

华子把那句出淤泥而不染写在自己的座右铭里，一个纯粹的人没有理由因为外界的干扰而乱了自己的心智。

这是华子引以为豪的优点。

当然，华子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优点。别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像那三个流子，华子知道自己的归属。

遥远的天边适合修行，西藏是华子心中的圣地。

华子不认为那些附弄风雅去拉萨的游客心中怀揣的是纯洁的信仰，相反华子觉得他们矫情。甚至有的人不过是为了在人前有多一些见识的谈资，如此而已。

华子一直单身，因为华子听说做喇嘛是不能有婚姻的。

总有一天，摇动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给这世界多一份安宁与祥和。

华子这样想。

（六）

华子死了。车祸。很突然。

一个人死在路上，连哭的人都没有。

三个流子是在很久之后才得到消息，带了酒去坟上喝了一通。

他们知道，华子的笔记本上还有他们的欠款签字。

他们担心那个笔记本有没有随了华子一起化为灰烬，除此之外，他们才开始觉得有一点点难过。

他们不知道，华子临走前是多么想把他们一起拉走啊。

因为，即便到了阴间，一个人喝酒还是容易醉的。

华子在弥留之际想了很多，如玫，若蓝，虎子，还有那三个流子，像重温电影片段一般略过脑海。

很多的对不起，不知道要对谁说。

天空，依旧那么蓝。

像一个没有功利的童话。

嗯，这世界以后少了一个醉鬼，挺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