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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事故猛于虎

原来，赵明当天下井后，本来要到上顺槽去拉溜子。作为组长的他总是抢先把最累的活安排给自己，而是安排身体比较单薄的李大力、赵春田和三个新来的工人去联络道回收坑木。大力和春田也都知道，赵明是照顾他们几个。大力就想，反正掌子面采的差不多了，这个联络道也报废了，干脆把剩下的那些没用的木棚都回收了，到队里报账，不但赵明脸上好看，哥们几个还能多得几块回收奖。大力把想法一说，春田挺同意，那几个新来的不明白，也只好听他俩的。两人一想，不成，这几个新来的不明白，别再出了事，干脆，就让他们三个把拆下来的坑木往外倒腾，回棚子别看简单，没点窍门回不下来不说，要是砸到人就麻烦了。当二人回到第七架棚的时候，春田就觉得不对，这煤壁怎么反常，哗啦哗啦地想，赶紧想拉在前面的大力一起撤，可就在这时候，“轰”的一声，由于架棚上面的筋木被两个人拆了，临近的三架棚一下子就全倒了，棚子上面的浮货哗的一下，将二人结结实实地埋在里面。大力还好一点，他在里面，下来了一块大石头，正好卡在棚子中间，给大力留了一个脸盆大的空隙，正好对着脸。而春田却被煤炭、木头、石块压的严严实实。一起的三个新伙计那经受过这样的事情，吓得像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正好赵明过来向看看情况，听到消息，连忙告诉三人去掌子喊人，自己则一个高冲进联络道，拼命地用手扒货，就在看到春田脚，赵明刚把已经昏迷的春田拉出来的时候，一块极大的石头向赵明滚来，赵明本能地一甩，春田被甩了出来，而赵明，却被滚落的石头砸了个正着，赵明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哗啦”二次冒顶大面积塌方，将整个联络道埋了大半，赵明被淹没在煤炭里，就连刚刚赶到救援的伙计也被这二次冒顶一下子埋了四五个。

突然的冒顶，瞬间埋住了8条活生生的生命，在煤矿工作的人都知道，矿工是最朴实的，哪怕刚才两人闹别扭，甚至要拼命，当工友出现危险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抢救。当班的十几个矿工一见，在带班队长的指挥下，除一人跑出去打电话请求救援，其他的人纷纷扯去衣服，拼命一样用双手往外清理货物，不一会的功夫，几乎所有人的手都扒出了血（这是因为这时候不能动用铁器，怕伤到里面的人）时间慢慢的过去，这是，接到消息的矿长、队长、区长和救护队员已经在第一时间赶到，一个小时过去了，后埋进去的五人中已经扒出了四个，可有一名矿工因为长时间窒息，已经丧生，因为没有空气，死者的脑袋鳖的像西瓜一样，血管理面的血像散了一样，全身通红。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第五名被困的矿工侥幸逃脱了死神的威胁，但是，由于缺氧，出来的时候也是奄奄一息，随队入井的医生连忙进行抢救，在简单的进行吸氧、通风、包扎后，马上被几个救护队员抬上早就准备好的矿车，被电瓶车哐哐当当地拉走。

随着抢救的进行，最里面三个人的生还机会越来越小，矿长张名章的心里焦急如焚，在场的矿工们也是投入了更加疯狂的抢救之中。此时的赵明和春田，由于长时间被埋在煤炭之中，呼吸早已停止，生命已经不在。而被困在最里面的大力，却因为倒落的木棚，恰好卡住了下落的一块巨大的石块，给他留下了一个可以呼吸空气，甚至能够让胳膊动弹的空间。大力的身体没有受伤，但空气的稀薄也已经让他感觉到死神正在狞笑着向他走近……。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救护队迅速在联络道里铺设了一条简易的溜子，煤炭和浮货在站成两排的矿工手里铁锹的舞动下排出，不一会的功夫，巷道里冒顶下来的煤炭就被扒出了一半，救护队员站在最前面，一边用铁锹和手往外扒啦着煤炭，一边架设起简易的支护木棚，防止再次冒顶，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救援人员的心情和手中的动作越发急促，“注意，有亮光！”一名眼尖的救护队员注意到了从煤炭里透出的淡淡的矿灯亮，救援的人群立即兴奋起来，呼啦涌了上来，扔下手中的工具，甩开膀子，用双手扒拉着坚硬、锋利的煤炭，赵明的腿露了出来，随即见到了压在赵明身体上的那块硕大的石块，已经停止呼吸的赵明脸部青紫，身体僵硬，胸口被石头砸出了一个窟窿，鲜血已经凝固，显然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救援的人员把赵明的尸体往外一拉，却发现赵明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一只靴子，救援人员赶紧顺着他的手继续扒，原来，赵明一直紧紧地拉着春田的脚没有松手，虽然春田也已经停止了呼吸，但在场的人见到此种场景，也不无唏嘘……

就在人们终于扒出了两名遇难矿工，大家正认为另一名被埋的矿工大力也遇难的时候，忽然从里面传出了一声微弱的救命声。张名章站在最前面，听的也最真切，连忙大声喊道：“大力呀，是你吗？你给个回音！！”“张矿长，是我……”听到里面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刚刚熄灭的兴奋也重新燃烧在所有救援人员的心中，大家赶忙把春田运出巷道，又投入到了抢救生还者之中……

就在井下还在抢救大力的过程中，坐镇地面的矿领导已经得知了两名遇难者的遇难，春田的父母和春田住在一起，矿上马上派小车去接家属，可赵明的情况就不同了，赵明的父母住在乡下，爱人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是马上告诉明艳，恐怕一个人的承受力难以承受，何况还有一个不成年的孩子，于是矿上连夜派车把赵明的父母从乡下接了来。当车从坑坑洼洼的小路走到赵明父母居住的小村，冥冥中好像有什么联系，赵明的母亲半夜里突然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赵明住的房子突然房梁折了，把赵明一个人压在下面。赵妈妈猛地醒来，就听到窗外呜呜的汽车声，赵妈妈把老伴赶紧推醒，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就走进了院子。当看到是矿上来的人，母亲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要不是老伴在一旁，赵妈妈就会昏倒在地上：“我苦命的孩子，你让妈怎么活呀……”老两口是老泪纵横，老太太更是昏过去了几次……。

赵明的家里，单位里派来的人已经帮忙搭好了灵棚，而这时，在院子里哭的昏天黑地的一家人刚刚稳定住了情绪，赵明的妹妹才想起来：“聪聪呢？”急匆匆地奔进屋内，一把抱起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聪聪：“姑，你怎么来啦，我爸回来了吗？”本来还想控制自己情绪的赵燕燕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聪聪，你爸他……呜呜呜”“爸爸怎么啦，姑姑姑姑你说话呀！”“你爸他，他再也回不来了……”

“奶奶，姑姑说谎，不是好孩子，爸爸昨天上班前还说要带我上山采蘑菇呢？”

“妈妈你说话呀，你们为什么都哭啊！”

“爷爷，聪聪可想你了，你抱抱聪聪！”

赵明的父亲一直没有掉眼泪，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当听到孙子稚嫩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丧子之痛，眼泪从他那布满岁月沧桑的脸上滂沱而下，刚刚平静下来的一家人又抱头痛哭，5岁的孩子不明就里，也哇哇的大哭起来……在场的人刚刚擦干的眼泪，又见这丧子、丧夫、丧父的凄惨景象，眼眶里也满含泪水，几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伙子更是不忍再看，偷偷地转过头去，一下下地擦着脸上了泪花……。

就在赵明一家沉浸在无比的哀痛之中的时候，在棚户区的另一头，李大力的母亲已经昏厥过去几次了。大力的母亲从小守寡，刚刚把大力养大成人，眼睛却因为白内障失明了，有好几门说亲的，见大力家中有一个瞎眼老娘，都退避三舍。老太太越是着急，眼睛的病情越是严重，原来还能模模糊糊地看个人影，现在连光亮都看不到了。昨天晚上，大力娘听说矿里出事了，可一个人没办法出门，只好呆在家里干着急，可这一夜了，大力仍然没有回来，大力娘可坐不住了，拄着拐棍深一脚、浅一脚的连走带爬地走到矿前，恰好碰上到家告诉信的邻居快嘴王婶，快嘴王婶可不是浪得虚名，什么事只要到了她嘴里，保证是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哎呀大力娘，你怎么才来呀，你家大力在井下都被埋了四、五个小时了，估计呀！没什么希望了，赶紧回家准备准备吧！”这番刁毒的话一出，本就心急如焚的大力娘忽的昏了过去，矿上的人见了，赶忙连背带台地把大力娘送回家里，医院的护士也赶紧跟了过去，大家伙一边走一边埋怨快嘴王婶：“你嘴上就不能积点德？人还没扒出来，你就说？要是人上来没事，你说你作孽不？”王婶自知理亏，嘴上还不认账：“哎呀，那先出来的俩都没了，大力倒现在还没出来，肯定是没救了！”刚刚缓过来点的大力娘听到此话，只喊了一声：“大力！”便又昏了过去，后面跟着护送的大力一个单位的伙计忍不住了，上前冲着快嘴王婶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滚！！”王婶本想回头骂几句，一看所有的人都鄙夷地看着她，只好知趣地悄悄走了……。

把大力娘送回到家里，护士赶忙为老太太挂上了点滴，老太太是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大力呀！饭在锅里热着嘞，你自己吃吧！”“大力呀，你这么舍得扔下娘一个人走啊！”“大力，是大力回来了，快，快去开门！”弄在场的人是手足无措，劝也无从说起，只好一起骂起了那个多事多嘴的王快嘴……。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井下的救援是越发紧张，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时间越长，意味着大力的生还机会越小，就在大家紧张地忙碌挖掘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大力虚弱的叫声：“谁？谁碰到我的脚了！”啊！现场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慢慢地、一点点地，浮货被清理干净，在场的所有人不禁为大力捏了一把汗！一根已经折了多半的木头，正好卡在巷道帮上，上面擎着一块足有一吨重的煤块，大力就蜷缩在下面不足半米的空隙里，那块煤块因为抢救的挖掘，已经摇摇欲坠，现场的救护队长赶忙从后面拽来两根粗壮的木头，顶在煤块下面，矿长张名章顾不得危险，从棚子和煤块中间钻了进去，一把拽住大力的肩膀，后面的矿工一起拉住矿长的脚，使劲地往外一拉，把两个人顺着木头和煤块的空隙拉了出来。正当大伙高兴的要欢呼的时候，就听“呼隆”一声，煤块因为受到了外力的影响，“咔喳”一声，把木棚压的象一块面饼。大家顾不得高兴，连忙连搀带扶，将大力了张矿长拉出来联络道。随着众人的撤出和煤块的砸落，联络道里又发生了冒顶，将整个巷道埋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