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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晴朗，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天毅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令人愉快，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一条乡间马路上。

本来前几天他还愁眉不展，因为刚收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学费和住宿费一共要好几千。爸妈都是老实的农民，想尽了办法也还差一千块。眼看就要开学了，天毅心里急得像有一窝蚂蚁掉进热锅里。正在这个时候，村里的杨书记给一家人带来一个好消息：县政府要给考上重点大学的贫困生发放助学金，每人一千元。这无疑是给天毅雪中送炭啊！这突然的转机让他欣喜若狂，他仿佛看见大学的校门朝他缓缓开启，从门里面射出万道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天毅今天起了个大早，此时正走在去县政府的路上，他是去领助学金的，杨书记让他十点准时到达。

下了公交车，天毅来到县政府的大门口，手腕上的手表正好指向九点半。只见县政府大门两边各站着一位礼仪小姐，穿着大红的旗袍礼服立在那里。大门上面有一块红色横幅写着“欢迎领导莅临我县指导工作！”

天毅觉得还挺早，就在门口转了转。不一会儿，他看见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在县政府大门口停下了。车里走出几个人来，他们胸前都挂着证件牌。有的手里拿着相机，有的肩上扛着摄像机。这时，大门口里走出一位穿着制服的接待人员，领着他们走进了政府大院的一栋楼里。这时周围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那些人是记者吧？”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语气有些羡慕。

“听说是县委书记亲自请来的！”一个大叔说道。

“可不是！这是好事，当然要宣传宣传嘛！”一位大妈接过话茬。

“当官儿的就爱搞这种‘面子工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爷说着摇了摇头，然后背着手走开了。

天毅听了，心情有些复杂。可眼前拿钱上学最要紧，于是胸腔里涌起的一股兴奋劲儿让他抛开了乱纷纷的思绪。这时他看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从人群里走出来，径直走进了县政府。他估摸着他们也是来领助学金的，于是就跟着他们进去了。

天毅跟着众人来到一个报告厅。主席台上方拉着一条横幅——XX县贫困大学生助学金发放仪式。下面的座位除了第一排都坐了好些人，过道里那些报社的人在忙忙碌碌，还有端茶递水的侍者在走动。整个会场好生热闹！

天毅和其他几个学生都站在门口，几分钟后，一个礼仪小姐走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到第一排的座位就坐。

不一会儿，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了报告厅。最前面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紧跟着是个戴着浅棕色眼镜的男人，稍稍年轻些。后面还跟着几个干部，也是正装打扮。他们在主席台上坐下了，会场安静下来。

接着，主席台上主持人宣布仪式正式开始，首先是市委书记讲话，他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措辞冠冕堂皇但言简意赅，大意就是说了今天这个仪式的目的和意义。下面适时响起掌声，记者们手里的相机也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闪光灯一闪一闪的。

“接下来，欢迎县委书记讲话！”主持人说完，在一片掌声中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拿起了话筒。

“原来他就是县委书记！”天毅在心里感叹。

县委书记的讲话挺长，足足有四十分钟。他讲话很风趣，时不时逗得下面的人打哈哈。他说了很多鼓励受助学生的话，下面掌声一片，似乎比刚才更热烈，照相机的卡嚓声似乎也比刚才更频繁。天毅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暗暗发誓：他日学有所成，我一定要尽全力回报国家、政府和社会！

仪式进行到了最后一项——发放助学金。几个礼仪小姐端着托盘款款走到第一排座位前面，托盘里各有一个信封。天毅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觉得自己离大学的门槛又近了一些。接着，有个记者拿着相机走到前面，给学生们拍了几张合影。

仪式结束了，台上的领导们首先退场，报社的人也跟着出去了，台下的人从后排依次出场，最后才轮到第一排的学生们。这时，一个干部模样的年轻人朝他们走过来。

“同学们，你们得把刚才的信封留下。由于县政府的财政预算有限，暂时不能兑现这笔助学金，今天只是一个仪式……”年轻人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说。

听到这话，几个学生娃都傻了眼。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

“怎么，把我们当猴耍啊！”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有些颤抖，但仍然掷地有声，似乎真的有玻璃被打碎。

“就是，太荒唐了！”

“咱是穷，可没打算做人的玩偶！”

声讨像气泡般陆续冒出来。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耍你们。只是……这，这是领导的意思，我们也迫不得已。”年轻人满脸委屈。

之后，沉默撑满了整个报告厅，好撑。

天毅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把信封狠狠摔到地上，疾步走人。直到出了县政府的大门，他才开始大口喘气。他仰起头，看见先前还蓝蓝的天空已经被乌云割据，仿佛戏剧里的大花脸，好像还露着一脸嘲笑。

但让天毅耿耿于怀的并不是这天气，而是他觉得自己走到大学门口，可此时有人狠狠关上了门！

他终于挨到了家，像出发时一样两手空空，但更空的是他的心。

几天后，天毅去城里的银行办理助学贷款，在排队的时候买了张报纸打发时间。天毅看见一则新闻，又一次傻眼了。

“XX县县委书记关注贫困大学生的就学问题，并积极组织了助学活动，受到市领导以及教育部门的高度重视和赞扬，通过相关部门调查审核，即将升任市教育局副局长。”

天毅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