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诳花（长篇小说第五章）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1955        作者：白鹿小生        发布：白鹿小生        首发时间：2016-03-29 13:52:49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诳花（长篇小说第五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白鹿小生

       时荣闷着头，神情恍惚地迈着步子。
       他感到自己被一个年轻女子耍弄了，心里很委屈。
       可她为什么要耍弄他呢，他想不明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她不是给了他抚慰和关爱嘛！？现在痛苦已经离他而去，她却要耍弄他，这不是太滑稽太不可思议了吗！是不是她觉察出他对她并不完全信任，还是她认为应该疏远他？哎!人心隔肚皮啊！谁也摸不清别人心里想的啥！
       时荣边走边想，糊糊涂涂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里灯光很暗，月光照不进去。他高一脚低一脚走着。
       终于，他意识到自己跑错了路，又转身往回走。一只狗忽然从一家门洞里蹿出来，汪汪汪地狂吠，挡住了他的去路。
       很快，从那两扇漆黑的门里，闪出一个女人，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先生，打吊锤不？”
       时荣不解地摇了摇头——他怀疑这女人的神经有问题。
       女人把手搭在自己的嘴唇上，聚住气又问：“你，装什么糊涂？打吊锤吧！”
       她说着就拽住时荣的衣服，她的“助手”绕到时荣的身后又汪汪汪地叫。这样，一个拉一个赶，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把时荣弄进了门。
       时荣现在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了。他极力想挣脱，可他没有那个本事——那女人比他的劲还大，加上那个一看就让人怯火的呲牙咧嘴的家伙帮忙，他怎么也不得利索。如果时荣这时喊叫一声，说不定会有人跑来救驾，但他的虚荣心驱使他不去叫唤——他是老黑天跑到这里的，别人知道了谁不怀疑他有“那个坏坏”的动机？
      时荣被“六条腿”逼到一间屋子里。
      那个女人熟练地反锁了门，她的“助手”守在门跟前，睁着带血丝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时荣。时荣的精神防线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他看见女人脱光了衣服，有意晃荡硕大的奶头，双手叉腰，象吉普赛姑娘跳舞一样扭动着脯脐窝，眼里发出两道诱惑的光芒，他的脑袋轰地一下变得麻木了。
      时荣虽然好长时间没有挨过女人的身子，也时不时产生过接近女人的念头；但他知道这是一个肮脏的领域，和这样的女人睡觉，他觉得有一种羞辱感。
      时荣没有什么绝招摆脱不幸的遭遇。他双腿软绵绵地跪在地上，向眼前这个“不屑一顾”的女人哀求：“大妹子，你就饶了我吧！求求你……”
     “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别想白白出去……”
       时荣绝望了！他开始在自己身上乱摸，翻开了所有的口袋，倒出了她最渴望的东西。
       女人拾起钱，手指头溅了口水，贪婪地数着——连毛毛钱分分钱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总共28元。她想：真没彩，才28块！又一想：28就28吧，少是少，可倒是个吉祥数。自己身上又没少一根毫毛，反正是白来的。她的脸上又现出了平静。
       时荣急于脱身，那女人又蹇蹇眉说：“先生，不是我打抢人，我是实在没有法子啊！两口子下岗，五张口吃饭，我男人年前又脑溢血歿了。我真想死，可我死了家里的老老小小咋办呀？常言：饥不择食，穷不择路。我于是抹下脸皮，豁出去了……”说着，女人那煞白的面颊上，竟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时荣一句话没说，他的喉咙在无声地哽咽。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吞噬者他的心。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漆黑的大门，象小偷一样朝小巷的两头瞄了瞄，又像躲避瘟疫一样飞快离去。
       女主人的“助手”，蜷起后腿坐在地上，三角眼眨也不眨目送时荣消失在小巷的尽头；随后转过身卧在门口，把头紧贴住地面，似乎在扑捉新的信息……
       时荣早就听说西京火车站附近三更半夜经常有人拉客，也有两口子联手敲诈旅客的。谁会想到这类事竟如此神速地传染到城乡结合部和郊县，而且其手法简直上了一个档次，变成了人与动物的合作项目。这是多么的可悲可怕呀！
      人皮难背啊！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要求当然是生存；一旦生存遇到危机，又挣不开复杂的社会关系的罗网，他的意志感情往往就极易变得麻木而堕落起来．时荣觉得这种事又很自然。他的脑袋感到一片空白！
       此刻，时荣听到小巷里又传来刺耳的狗叫声，他不由得颤栗。是不是又一个纯洁的汉子掉进了那个陷阱？他感到一股冷气从后脑顺着脊梁骨渗到全身每一个细胞。
       时荣想着想着走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
       工商银行玻璃门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躺着一个人，嘴里哼哼唧唧说着什么。他以为那人有病，一种同情心将他吸引过去，那人却不哼了。他揣测那是梦话。凑近一看，原来是个半老的女人，似乎像要饭的，更像神经有病——她头发蓬松，哆哆嗦嗦，怀里搂着一大包塑料袋子，袋子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不知什么东西。
       时荣的眼窝当下热起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又见她的裤子烂的有点刺眼，随即再脱下自己的外裤，捡了个树棍在女人的背上捅了一下，示意她赶快穿上。
      半老女人触电似的拾起身子，傻乎乎的笑了一阵。她的牙齿在黑暗中放射出白森森的寒光。
      忽然，她惊叫一声，嘴里喊着“虎哥、虎哥”，就向时荣扑将过来……
      时荣知道自己碰上了疯子，吓得转身就跑。疯女人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追赶，嗒嗒嗒的脚步声听起来十分响亮。
      他们你跑我撵地追了足足半里路，时荣浑身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女疯子不知哪里来的劲，似乎并不吃力。时荣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她追上了，随机横过马路，钻进了一家游戏厅。
       女疯子追到门口，趔趔趄趄站住身子，把头伸进门里看看，嘴里还是不停地喊着“虎哥”。
       游戏厅的老板走过来大喊：“滚! 快滚!”
       女疯子呲着牙“嘿嘿”一笑，回过头拉着长长的唱腔，叫着“虎哥”的名字，折原路恍恍惚惚地离去……
      时荣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游戏厅的男男女女对他浪笑，他才意识到自己穿了一身毛衣立在那里，显得很丑陋，和这个世界的气氛极不协调。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又怕那疯子还没走远；如果让她看见，自己恐怕今晚上都脱不了身。                  
      游戏厅里摆着8台游戏机。十几个半大子青年猴在机子上，兴高采烈地享受着现代文明。他们有的玩“武打”，有的玩“挖金子”，有的玩“枪战”——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游戏厅的东北角开了一扇里门，从这个门进去则是一个大录像厅（当然是个黑录像厅）。厅里摆满高背高膀式双人沙发，把整个大厅实际隔成了一个个简易的“小包间”，各个“小包间”有较自由的独立活动空间，相互干扰不大，而且都能看到屏幕。此时，屏幕上正播放故事片《廊桥遗梦》。小姐见时荣站在游戏厅的墙角，微笑地说：“先生，里边有录像，欢迎光临！”
      时荣迟疑片刻，就购票进入里厅。反正他一下走不了，干等着心慌。
      他没有进入“真正的包间”，那种包间与大录像厅还隔着一道门。至少在目前，时荣还不习惯“真包间”消遣。他于是坐在大录像厅最后一排的简易“沙发小包间”里。他的确看不见前面沙发里的人，也看不见左右沙发里的人。嗨！人的脑袋就是不简单！为了赚钱，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高高的屏幕上，多情的女人和多情的男人闪电般的发生爱恋，他们狂热得象公园里的猴子一样随便做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赤裸裸的……
       大厅里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间或夹杂着带响的接吻声、淫浪声。时荣听见前排“小包间”里的对话——
       男的说：“动真家伙了，真他妈的过瘾！”
       女的说：“外国人就兴开放。”
       男的说：“人家那才叫自由！咥这种事跟喝凉水一样平常。”
       女的说：“看把你眼气死了！”
       男的说：“可不！来，让我摸摸！”
       女的说：“骚情啥呢?有人！”
       男的说：“怕球哩！这又不是从前！再说，谁操闲心？”
        时荣感到他们已经嘻嘻哈哈麻缠起来，他的肌肉一下绷直了。时荣想赶快离开这里，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把他拽住了，这个声音发自“带刺的玫瑰”。
      “走走走，没意思！”华凤说。
      “这还不算太黄的。”好像是马叩关在说。
      华凤说：“算啦，还不如在街上溜达溜达。”
      这两人正好坐在时荣的右侧，要出来必须经过时荣的面前。时荣生怕暴露自己，立即起身猫下腰蹿出录像厅，又蹿出游戏厅。
       时荣躲到临近一家房拐角，他想看看男的是不是马叩关——这个令他厌恶的家伙。
      马叩关曾被局长任命为秦岭地质队的副队长，分管矿产开发，办了个板材厂不景气，白白扔掉60万。职工群众联名上书要求罢他的官，局长说我们拿钱买个教训吧，当干部谁能不犯错误。于是，给他挪了个窝，任命其为《乾坤报》的副主编。
       马叩关真的出来了。这个腰象水桶、上下一般粗的男人，胖胖的脸颊上有一对小小的眼睛，就像安上去似的来回不停地转动；满脸的络腮胡子刚刚刮过，黑密密的须根给人发青的感觉。他和华凤虽然肩并肩地走着，看上去不算怎么亲热。
       可时荣还是感到难受。他一看见马叩关那对小小的安上去似的眼睛，就觉得他像个贼，保不准那小子会偷女人。时荣的心立即又上了火。
       这时他的脚碰到一块石头，就狠狠地踢了一下。石头飞出去撞在路边的水泥电杆上反弹回来，时荣再一脚踢出去，打得远处嘎的山响。
      马叩关和华凤下了一窍，头也不回地慌慌张张向前跑去。
      时荣在法桐树的树干上疯狂地捶打了一阵，踉踉跄跄地回到家。
      这一夜，时荣又翻来倒去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起来，哪知电话又把他吵醒了。
      他半睁半闭着眼拿起话筒，叫了声“喂”。
      有人问：“时荣老兄吧？”
      时荣回答：“嗯！”
      那边说：“打搅你和嫂夫人的美梦？对不起！”
      “……”
      “你怎么不说话？”
      “您哪位？”
      “我，你猜猜？老同学嘛！”
       时荣说：“真听不出来！”
      “我是小个子！喂，真记不得？贵人多忘事啊！我是小个子，小个子艾辉辉！当年你们又喜欢叫我‘艾张罗’。你在翠屏山惹了麻烦，还是我献计解围的！该记起来了吧？”
      “嗨！原来是爱辉辉！我再把谁忘了，还能忘了你！你在太原吗？”时荣显然来了精神。
      “我在西京大酒店！正张罗老同学聚会的事哩。昨天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想给你个惊奇，半夜里拨起了电话。”
      “亏你想得出来，我还以为是哪位小姐寻生意呢？听声音你好像总长不大，爱热闹的脾气和当年一个样。一切好吧？”
      “好！同学见同学，心里乐呵呵。几十年不见了，早想聚一聚，人生难忘少年事啊！”
      “你对这次聚会一定很有设计？！”时荣巧妙地试探底细，以便确定个人的行动。
      “正月二十八，西京大酒店，到时候你和嫂夫人光临就行了，兄弟我做东！”
      “还能让你一个人掏腰包？”时荣隐瞒了自己丧妻的消息。 
      “不瞒老兄说，我那个软件开发公司也不缺这点钱！只盼大家能赏脸！”爱辉辉自我表白。接着又带着哀伤的语调说：“时荣老兄，听说咱们的老班长阿雄死得挺惨，我又不禁有一种人事沧桑之感呀！他太太，可说是少数民族中的才女。她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颇有文采。谁知竟落了个惊鸿孤飞……”
      时荣闻到小个子有凄凉感，忙劝说：“人生实难预料，老弟何苦如此？《红楼梦》里有句话，‘昨日黄土垄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凡事还得想开些。”
      “但愿她有个美好的晚年！你一定把她叫来，借机会大伙好好劝慰劝慰她。”
      时荣说：“我想，你先给她打个电话，二十八日早上我开车去接你，咱们再一块去阿珮家。她若不去，咱们抬也要把她抬去。好不好？”
      听到话筒里“那就这么定了”的回答，时荣心里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嘴里不住地说“好好好”。
      “那，改天见！”
      “晚安！”时荣看看表，５点４８分。他又自言自语：“还晚安呢？真是洋人，连时间都颠倒了！”
      放下电话，时荣吃了几粒安眠片，强迫性地睡了一会。当他起来去饭馆的路上，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她的同村同学时超前上了《西京日报》头版头条，真的成了英雄人物。
      时荣激动得饭也没吃好，就一路小跑去售报亭，买了一份报纸。他多么想知道，时超前是如何一夜之间成就了英雄的事迹？                   

                                                                     （长篇小说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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