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2865 作者：孙五郎 发布：
孙五郎 首发时间：2009-02-19 15:48:00
指 挥
（微型报告文学）
这次赛歌，我可是有百分之一百零一的把握了。
3营那个全团唯一能与我抗一阵子的小白脸——“林黛玉二世”，听说住院了，不能来指挥。其实即使他来了我也能象上几次一样刷他底儿朝天。再看3营这个新指挥，趴到地上不龇牙准找不着的黑脸司务长吧，不是赤道几内亚血统也肯定是哪个拣煤球家族的后裔了，那贝儿亮的脑门儿苍蝇落上也得劈胯儿，再瞧那摔倒了不知扶哪头的体形，哼，简直有损于我军形象。看，他出场了。
3营参赛的第一支歌是《相会在攀枝花下》，歌子选得不错，可惜歌味儿没唱足。试想，战士们对着明亮的背景象看剪影似地看指挥，能唱出味儿来么?再说他的指挥也是稀松二五眼，紧张得手臂僵硬、呆板，腕部象拧了个镙丝，黑脑壳机械地乱动，收拍也因过早而没与歌声同步。嘿，3营是砸了，我幸灾乐祸地想。
按抽签的正顺序，接下来该是2营、炮营、团直，最后是我们1营。很快，另三个单位唱完了第一首歌，他们那两把刷子我是知道的，我心里越来越有底儿，看来这次第一我们是稳拿了。
我们选的第一首歌是长征组歌中的《四渡赤水出奇兵》。随着我慢慢抬起的双手在空中一抖，“横—断—山......” 象久蕴胸中的闷雷从战士喉咙里突然炸开，顿时掌声四起，我也来了情绪，肩、肘、腕灵活而富有弹性，双手左比右划，上挥下舞，表情、节奏、速度及呼吸、强弱暗示等，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渡赤水、调虎离山斗敌人的感觉，我“飘”起来了。战士们和着自已的巴掌，脸红脖子粗地唱着，“战士双脚走天下......”领唱段、齐唱段、轮唱段及三个声部的和声唱段、自然休止处，嗬，天衣无缝！特别是结束时那一声山响的“嘿”，我干净利落地把拍子一收，整个俱乐部大厅在突静后似乎仍然回荡着“嘿”“嘿”“嘿”的声音，简直盖了。
第二轮是按抽签的反顺序，我们变成第一个了。这回我指挥的是冼星海的《黄河船夫曲》，从头到尾一气呵成，自我感觉可说是编排艺术、演唱准确、声音洪亮、感觉到位，那黄河的惊涛骇浪可真叫我们给唱咆哮了，没说的，铁戴指挥与演唱两冠了。
最后轮到3营了。人到急眼时能看出来，这不，3营那黑子是真急眼了。说他是跑上勿宁说是蹦上了指挥台，一听起头儿，老掉牙——《团结就是力量》，哼，唱吧。
嗯？这次黑子的胳膊咋变得好使了？好家伙，有后劲呢。3营战士也真作脸，似乎“知耻而后勇”，歌曲唱得一遍比一遍响，黑子这阵子不知哪儿来的灵气，双手简直神了，划拍断节，干净利索，运扫挥洒，恰到好处。他时而握紧双拳，咬牙切齿，时而又叉开十指，四方开弓，这些无论是卡拉扬还是小泽征尔都绝不会见过的拚命三郎式的指挥动作，竟让黑子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恰当的条件下运用得恰如其分！ 3营情绪上来了!
战士们个个点头跺脚、击掌呼号、瞪眼竖眉地喊唱，直唱得额头青筋暴跳，大汗淋淋，黑子越发比划得起劲了！突然他一步跨到台侧，呼地拔起一杆装饰赛徽的大旗，甩掉帽子，张大嘴巴，叉开两腿，发疯般地在台上舞了起来。3营情绪更涨，歌声更亮，第四次反复唱到最后一句，黑子突然脚下一滑，一步踩空，从近两米高的台上横着摔到台下，场内气氛骤变，歌声顿时锐减，可黑子并没有立即起来，而是仰卧于地，节奏明显地挥动着手中的大旗！歌声陡然变得嚇亮，调子也突声了纯五度!第五遍!不错，是第五遍了，规定每支歌反复最多不能超过三遍的，可现在决定一切的唯有三营，不，应是全团官兵那不可遏抑的情绪了。当第五遍“团” 字一出口，俱乐部天篷上起皮的白灰刷刷地落了下来！我被征服了，台上首长被征服了，全团战士被征服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一起嗷嗷地击掌随唱，第五遍，第六遍，第七遍！
黑子，你这个近乎伟大的黑子！你这个在特殊土壤里萌生的畸种——指挥家黑子!你铁塔般的站立分明抖出了男子汉黑色的威严，你英雄般的匍匐也塑就了一尊永恒的墨雕，你潇洒的指挥动作正是书侠张旭的狂草真迹！（我似乎闻到了浓烈的墨香）不，你不是“偶尔露峥嵘”，你那光亮的前额分明是天才的注释，你那坚挺的鼻骨就是贝多芬的轮廓，你那犀利的双目正是瓦格纳的神韵，你那壮实的体材也是脱托斯卡尼尼的胎！我惭愧，我疚悔，我深窘......
黑子忽然将大旗一收，全场顿时一片宁静，千余人的会场鸦雀无声，我目瞪口呆地僵立着，半天，才觉得嗓子冒烟似的，耳管嗡嗡作响，大概我也跟着喊唱了吧。
政委走过去要跟仍坐在地上的黑子握手，黑子动了动身子，却没能站起来。军医说黑子“右腿骨折”！
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使我浑身一震，泪水悄然涌出了眼眶......
（孙五郎1991年5月于本溪）
（该文曾获《前进报》1991年度文学征文一等奖，原名为《指挥》，发表时被编辑改成《天才黑子》）
原来你也喜欢写这种风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