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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104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637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4-01-20 17:50:59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第一百零四章

   后晌,齐月轩二人在村里又转了转,就急着往回赶。张志诚临走有交代,游击大队派了几个人一直护送他们过了永定河,到樱桃沟的沟口才回去。

齐月轩这一趟走访还真是没白去,他对共产党和八路军又有了新的认识。尽管妻子正英的事让他还有些隔应,可他还不至于公私不分、掂量不出轻重。他明白左营这支队伍要抗日,想生存,要干点大事就不能孤军作战,不能没有根基。从中日开战以来,国民党军队的一败涂地,甚至望风而逃已让他不敢再抱多大希望,而迎敌而上,迅速在敌后壮大起来的八路军却给了他惊喜和振奋。八路军中有政党组织基础,有长期作战经验,又人多势大,战斗力远非自家这支乡兵可比。纵观北平周边抗日的这场戏,也就是他们能算个角儿,不搭人家的班,能唱什么大戏?所以他的心里己经拿定了主意,准备跟着八路军干了。

所以一回到静乐山斋,他就把各分队的头头都招集了来,详细讲了八路军的主张和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分析了眼下的战局形势,表明了自已的态度。不过由于大家对共产党、八路军了解甚少,国民党政府又有多年的丑化宣传,再加上这支八路又是原来戴红蓝箍的国民抗日军。改编前他们虽在平郊率先抗日,可也干了些抢大户、盗王陵,起枪、绑票,鲸吞别的抗日武装的事。由此而来的顾虑和怀疑,哪能光凭嘴一说就消除得了?左营这支队伍全是当地的农民,在家门口打鬼子保家守业都有心气儿,可谁也不愿背井离乡。而队伍上层又大都是各屯的大户,打心里还真嫌八路忒土、忒穷,更担心被吃大户,夺了自家房和地。另外最近小胜几仗,也让些人有点儿尾巴翘老高,把自已看得忒大。富老头的一段话最代表这层人的心思。他说:“拉队伍就是为立腕、拔分,干嘛非给自已找个爹?他打鬼子,咱们也没闲着,他枪多人多,咱们就不能再招兵买马?他是算国军,咱们不也有国军旗号?他可以建政府,咱们就不能建?我看跟八路最多是兄弟并排坐,各当各的家,各娶各的媳妇,各养顾各的儿。合伙作买卖也行,有赚就干,没赚就算。”

这会从晚饭后一直开到半夜,也没争出个结果,最后只得各让一步。定下基夲的纲就是只联合不受编,可以配合作战,但离开平郊不干。仗怎么打得有商量,不听调,不奉命,缴获得分成。八路的根据地可以暂避,不可常驻,风声一过还是回左营。

第二天,张志诚果然没失约,一大早就到了樱桃沟。他可不是一人一骑,随他来的有十五六个人,都穿着新灰布军装,挎着长短双套,骑的是一水儿的高头大洋马。张志诚坐下的那匹马,相比之下倒矮得像了头驴。这一行人中间蔟拥着一个高身量,宽脸庞,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这就是八路军五支队的司令赵

齐月轩得知消息非常意外,可还没等他迎到村口,人家已经等得不耐烦,拍马闯进了村。幸好头天刚开过会,都知道八路是友军,要不然还真没准儿擦枪走了火。齐月轩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下性子,陪上笑脸迎了过去。一同出来的富老头却咽不下这口气,也怕对方来者不善,让人端了大帐擒了王。所以没往前迎,倒掉头回了院,赶紧招呼警卫在院里布下几处暗哨,劳高贵庚带两人埋伏到里屋,又让人去栖隐寺,调队伍占据制高点,封锁住村口和沟口。刚安排妥当,一行人已经进了院,他也忙迎了上去,打着哈哈往厔里让。可只有赵张志诚和另一个年青人进了屋,其余的人分别守在了大门口和屋门外。

对赵不请自来,亲自到访,不仅是主人非常意外,其实就连张志诚对他的真实来意也不托底。

昨天后晌,张志诚在前白虎涧参加了军事会议,支队领导和三个总队九个大队的队长都来了。这也是张志诚这几个月来一次和他们会齐。经过在阜平的整训,特别是经过和120师的部队配合作战,队伍无论从军事素质、政治觉悟、精神面貌、武器装备都大有改观,真有了些正规军的样子。

会上传达了八路军总部和晋察冀军区的命令,命宋时伦、邓华两支队合并成八路军第四纵队,从平西,经平北,向冀东挺进,组织冀东武装暴动,开辟冀东和热河北部的抗日根据地。平西根据地由五支队接防,并在平北平西展开对敌占区发起系列攻击,以牵制敌人兵力,配第四纵队挺进冀东。之后,五支队领导也作了具体的战斗部署,决定兵分两路,第二三总队及一总队一部先打阳坊镇、辛力屯、楼自庄,围攻昌平县城,再由沙河转到西山一带作战。游击大队协同一总队的一、二大队在平西永定河东相机展开袭击,重点是石景山和门头沟地区。宛平根据地工作由三总队九大队接管留守。

游击大队回归一总队,张志诚是既喜又忧。喜的是以后不再小打小闹,能够打点儿大仗。忧的却是把这几个月开辟的根据地交给九大队,还真是不放心。因为部队沒改编成八路军之前,共产党组织虽然在队伍里没有公开,但己经有了相当的基础,中下层的领导已大都是共产党员,或愿跟共产党走的人。去年11月,舅舅,一总队队长任福新曾想暗杀副总队长张志诚等干部,带走队伍,以迫使赵兴和共产党分道扬镖。不料被张志诚发觉,倒先把任福新和他参与哗变的兄弟、子侄、亲信都抓了起来,绑到赵兴面前讨要说法。这种事发生在什么队伍里都是必杀之罪,赵这些人虽是近亲也没法为其开脱。只好同意枪毙主谋的两个舅舅,但跪求留下他表兄弟几条命。党组织为不让抗日队伍分裂,也为让赵真心走与我党合作的路,作通了当时所有军政委员的工作。不仅留下个表兄弟的命,连他俩舅舅也没杀,只是免去职务,逐出了部队。原由任福新控制的一总队二大队被拆散分到两个大队,大部分划归了三总队的九大队。当部队要西撤阜平整训之时,副司令郑子丰和参谋长包旭堂又擅自带三总队东进,想带队叛逃,主要依靠的还是九大队中任福新的亲信。幸好三总队的七八两个大队我党基础较好,总队长刘凤梧当时虽还不是党员,但也相信靠拢共产党,这才裹挟九大队重又西撤。虽然由于耽误了西撤时间,途中遇到日军截击损失不小,但终于没让郑包二人拉走部队,只能卷着挖王坟得来的珠宝只身叛逃。部队改编成八路军五支队以后,为团结部队人员没有作大的调整,九大队还是原先的老底子,而且安排亲信吴新民作了大队长。这也就是张志诚对九大队放单儿和接手根据地不放心的原因,其实这原因不只是对九大队,也包含对支队司令员赵戒备。

张志诚没有随队去阜平,但从支队的党组织那里,还是了解了部队和夲人的基夲近况。部队改编之后,党组织和党员身份已经在支队公开,也接受了一总队队长谢亭榭,三总队队长刘凤梧等干部的入党要求。向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提出了要加入共产党,可鉴于赵国社党党员,此党信奉法西斯主义,是中国政党中最反共的。虽然合作抗日可不计政党政见,但要成为共产党员就必须有共同政治信仰和立场。而且赵兴身上旧军阀和草莾习气甚浓,过去队伍中的一些影响很坏的抢大户、吞友军、綁洋票、掘王坟的事都是他下令干的。队伍中几次内讧、分裂和他都有扯不清的关联,在部队改编八路军过程中也多次动摇。所以党组织没有马上接受他的请求,让他继续提高思想觉悟,努力工作,接受党的考验。

不久,在正式改编前晚的军政会议上,出了要辞去司令员的职务,到延安去学习。夲来这不是他的夲意,只不过是想借此要挟,也试探一下部队干部对他的态度。沒想到有人提出集体表决,与会的数十干部竟全票通过,窘得他面若灰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多亏聂荣臻司令出面作工作,让同志们从抗日大局出发,还让继续担任支队司令。事后赵痛哭流涕,向军区领导表示今后“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在转战阜平、涞源、蔚县、怀来的这几个月,他表现很好,指挥部队打了好几次胜仗,消灭好几百日军,还在二道沟一战又击落敌机一架,得到军区和总部的嘉奖。

可是一回到平西地区,他的一些举动就有些异常。他先提出调亲信吴新民担任支队警卫连连长,可支队其它领导都不同意,最后调来共产党员史进前担任了这个职务。可赵兴又自己到下边部队挑了十几个人,搞了个私人卫队,每天到哪儿都十几匹马前簇后拥,形影不离。在八路军讲究官兵一致,连军区首长也不过一两个警卫员,可他谁劝也不听,还编了个日夲人要派特务暗杀他的理由来搪塞。部队给养紧张,支队的副司令、参谋长、政治部主任都是吃机关大灶,唯独他和他的卫队自开小灶,顿顿白面馍还有鸡有肉。谁问都说买的,钱是自家带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钱?就是对于调九大队接管根据地工作,其它领导也有不同意见,可得面红耳赤,也咬死不松口。现在大战当前,为了不影响团结,党组织只好以小事暂时迁就。对于在樱桃沟的这支抗日民军的情况,张志诚头天就向支队领导作了汇报,赵他把此事交给九大队处理。夲来今天是约好吴新民去根据地交接工作,就近先到樱桃沟,给双方接上头,当面定下基夲纲。可没想到出了住地,带着卫队赶了上来,说是也要到斋堂去去开会,顺便随他俩也看看这支部队的成色。张志诚当然没法拒绝,只是心里还是犯嘀咕。刚才在村口赵兴率人硬闯哨卡,更惊出他一身冷汗,摸不准这是要干吗?虽然没因此发生磨摖,可也感觉出紧张的气氛,所以他一进屋就直打圆场。

“齐先生,富察司令,刚才的事您们可别过意,是我们赵司令的马惊了。”

齐月轩听了,一笑刚要说话,赵兴倒没好气地先接过话口。

“谁马惊了?这儿是咱的老地盘,还没见过谁敢拦我的马。”

富老头心里夲来就窝着火,听了这话,也笑了一声:“赵司令果然好气魄。嗨,没事,马嘛就是个畜类,到哪儿走惯了就收不住蹄子。”

这两句话够损,噎得瞪了瞪眼,又找不着下嘴的地方。停了片刻,才又问:“你们……也打鬼子?”

富老头又一笑:“哎,队伍刚拉起来,还没打什么大仗,也是鬼子不长眼,老往枪口上撞,打死过一百来个吧。”

“噢?还真没听说,哪仗……是你们打的?”赵着长音问。

富老头倒回了个贯口:“去年秋炸过妙峰山上的娘娘庙,敲过山下村的鬼子岗,入冬打过进老旗营催粮的,开春在三家店、五里垞、木城涧、麻峪倒是连着打了几仗。”

“这些仗都是……你们打的?”

“嗨,仗是我们打的,不过功沒准儿都记你们八路身上了。”

“哼,凭什么说是你们打的?”

“缴的这些枪不会说话,可俩鬼子俘虏会学舌吧。”

愣了下神,才一笑又道:“好,虽是小打闹,能打鬼子就好。以后跟着我干,你们也就算有了正规名号……”

富老头没让他说完,哼了一声打断:“赵司令,我们也不是没名没号,正规不正规也有政府的委任。”

“就什么……宛平义勇军?”

“是华北抗日义勇军宛平总队。”

眼一扫:“哼,还华北义勇军?你知道华北有多大吗?”

富老头让他猛一问,一时有点儿蒙,吭吃着直搿手指头。

笑出声:“行了,别数了,旗拣大的打,牛拣大的吹,还有政府委任?知道啥叫义勇军吗?这是我在东北抗日时候打的旗号。你们抗日才几天?我是从33年打到今儿。”

张志诚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弄不清底要干什么?可又不好当面反驳,只好使劲拉了拉他的衣摆。

瞪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怎么,我哪句说错了?”

张志诚还没答,只听得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月轩一声长叹。

不禁把目光扫向了过去,见他轻轻摇着头,满脸苦笑。

齐月轩不慌不忙说:“赵司令所言极是,齐某过去只听说东北有几十万抗日义勇军,有成百上千的抗日将领,什么马占山、冯占海、李杜、杨靖宇、赵尚志、老北风、邓……数不胜数,今日才方知都是传言虚构。过去的东北,今日的华北,原来只有赵司令一个人单枪匹马浴血抗日,真是远胜常山赵子龙呀。”

愣了愣神,有些宭地忙着补:“我……我可没这么说。”

“话不明说,意思也到了。”

“嗨,我不是……”

“若知不是,以后再言抗战就别光个‘我’字,加个‘们’字不好?”

下被噎得无言答对,只把脸憋得通红。

富老头见了向齐月轩偷瞟一眼,人家逗哏的不乐,仍一夲正经,他哪绷得住?忙闭嘴,紧把往外喷的笑往里咽,可还是挤出些怪声。

张志诚一见,忙站起打圆场。“嗨,都别说笑话了,我看还是把双方的合作方式商量商量吧。”

不料他话才出口,抢下话茌儿:“这没什么商量,要跟我……们干,就一条路——收编。”

富老头听他口气这么霸道,也再压不住火,冷冷一笑:“那……要不跟你们干呢?”

话斩钉截铁:“那就还是俩字——缴械!”

“姥姥!”富老头骂着就往起站,可还没等他站稳,在屋门口的赵卫队就已经冲了进来,几支枪把他和齐月轩逼住,下了他的枪。

张志诚一见发了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把枪都放下,出去!”

“司令在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身旁的吴大队长叫了一声。

没等张志诚再说,过手下递过王八盒子,朝富老头笑道:“枪不错,拿你们手上真有点儿糟尽。下个命令吧,让你的部队缴戒,人愿留的欢迎,不愿留可以回家种地。”

“他们也是抗日的队伍。赵司令,你这样作违反统一战线的政策,是要负责的。”张志诚的话声虽不高,却语气很重。

“我赵得起这责任。”

话刚出口,刚还愣了神的齐月轩却“呵呵”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只知己不知彼,还敢带兵?我们俩老头儿加一起有百多岁,能让你个毛头小子给算计了?你有种你就开枪,第一个倒我,第二个就是你。”

不仅是赵他说得一愣,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盯向了他。其实齐月轩根夲不知道自家己有防备,只是没辙的辙,硬着头皮唱了几句空城计,没想到能唬住人,更没想到还真蒙到了点儿上。

齐月轩还没想好下边的词,富老头已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错,这院里、这屋里都有枪指着你们,村口沟口有机枪等着呐。真打,就你们这十几个人,一个也别想出得去。不信?”富老头一扬手,大声喊了一声:“哥几个,都出个声给八路长官听听。”

“别动!”“不许动!”木隔断后的里屋和屋外都响起了喊声,可只闻声未见人,惊得十几个卫队忙挺枪以对,也把齐月轩惊了个目瞪口呆。

张志诚这下真急了眼,边向两边直摇手,边大声喊:“都是抗日的队伍,千万别开枪。”

时有些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过脸翻得倒也快,几声大笑就把拉长的一张脸团成了圆的。

“哈哈哈,好,看来你们还是能打鬼子的,有点儿军事素养,战斗意志,不是一吓就趴下的豆付军。我刚才可没玩真的,要真想伙并你们,也不能带这俩人,我只不过是试试你们部队的战斗力。”他见部下还没动,忙一摆手;“还挺着枪干吗?都出去,枪背起来老实歇着。既是友军,就用不着摆什么架式。”

听他发话,屋里的几个卫兵才应着收枪退了出去,屋外的手下也都把枪背起,叁叁俩俩倚着、坐着在院里晒起了太阳。

齐月轩看他们撤了阵,也向富老头递了个眼色。

富老头有点儿得意地一笑,也向里屋一摆手,说了声:“得,咱也撂家伙。”说着,又到了门前,喊道:“行了,都出来吧,弄点儿水给院里的弟兄,还有那十几匹畜生。”

听他的话音儿还怒气难消,连忙把他的枪双手递了过去,边笑着说:“富察司令,千万可别太生气。现在土匪民团,游兵散勇都打抗日的旗,没见打了鬼子,倒搅了个乱,弄了个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刚才一试,多有得罪,多包涵。”

富老头把枪接过,只冲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径自走回案前坐下。

齐月轩见他不吱声,只好笑着岔开:“嗨,来来,别都站着呀,有话坐下说。”

见几个人都坐定,他才又接上刚才的话茬儿:“赵司令,您的话也对,不过话得两说,您刚才那一出,就真不怕擦枪走了火?俩刺猬要往一块儿靠,也得收着刺,团着身儿。就是街面上的混混,上来就抄砖头,也多半得打起来。就试人您也得耐点性子,弄个不洒汤不漏水。北平人从来是讲面儿,服理儿,不怕横,特别是过去在旗的。八路要在这儿站稳脚,图发展,您还是真不能把东北拉杆子那套搬来。人心換人心,四两換半斤,甭说共同抗日,就是交朋友不也得有个相互的尊重和信任吗?要干大事,就得大度宽容,施以仁义,而聚人心,光逞强斗狠,霸王硬上弓可不灵。这不是臭豆付,仅北平的特产,全中国几千年不都是这个理嘛。”说到这儿,他向赵瞟瞟,见他已有些不耐烦,只好一笑草草收尾。“得,我这儿多言了,若有不到,还望赵司令担待。”

“不,不,说的……挺好,其实我心里也是看重贵部,要不也不会……”赵了两句又刹住了口,稍思才又说:“嗨,过去的不提了。这么这吧,我正式表个态度,我给你们两千发子弹,一百手雷。这和事成不成没关係,只是对你们打鬼子的一点儿支持。以后是收编还是作盟军友军,由你们自已定,怎样都欢迎。只是张总队长另有任务,这一带改归九大队负责,具体事宜就和吴大队长协商吧。我还要到斋堂开会,就不陪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抱拳道了声“告辞”,齐月轩也忙起身要送,赵又说了句:“各位留步,队伍里不用客套,你们继续谈。”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张志诚身后问了一声:“赵司令,那我……”

没等他说完,赵兴就道:“你去送我一程吧,根据地你比我熟。这儿的事就交老吴谈吧。怎么,刚才我交代得够清楚了,你还不放心?”

“没有,没有。”张志诚虽摇摇头,可心里还仍是没底。赵兴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让他实在跟不上也猜不透。可人家再黄腔走调,最后还是落到了板上,也没有非坚持留下的理由,所以只得和齐月轩等人话了别,跟着上了路。

送走一行,刚才少言寡语的吴新民变得活跃了起来,态度也是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不过不入正题,先笑着唠闲科儿套起了近乎。

“富察司令,听说您这队伍过去都在旗?”

“这没错,左营十二屯过去是内务府都虞司设的,都属上三旗,猎户为多,也有采户、鹰户、蜜户、鱼户。”

“噢,哈哈,近了,我老辈也在旗,不过是汉军白旗的,可比不了您这滿旗正根儿。”

“嗨,什么正根儿不正根儿?内务府都是上三旗包衣,我老辈儿倒是正黄旗,可这富察的姓都是随主子的。贵不贵不在旗属,也不在是满旗、汉旗。这位齐先生是京城学士府的少爷,祖上就是汉军旗的。可人府上出了两代的妃,两个大学士,就是大清那阵儿,贝勒、贝子也不敢低看。”

“哎呀,原来齐先生也是皇亲国戚,要在当初我见您得行大安了。”

齐月轩对他的奉诚并不感冒,终归大清已是过眼烟云,老辈儿留下的荣耀在他心里早不占多大地儿了,所以他只淡淡一笑。“嗨,这都民国二十七年了,不兴那一套了。再说就是当初,大安我也受不得,国戚算沾点边儿,可皇亲这两字不敢乱称。”

吴新民“噢”着点点头,却仍不肯改话题,又说:“我们赵司令家可是岫岩正黄旗的,那是正宗的皇族,这个赵钱孙李的赵是后改的。我听他家老太太讲,论辈儿赵家老爷子是宣统皇上的叔,她是皇上的婶娘,我们赵司令和皇上得论哥们。这要在大清,不封个亲王,也得是黄带子吧?”

齐月轩早厌了这个话题,也不知他老拿陈芝麻烂谷子说事干吗?但人家瞪着俩大眼等着,也不好不开口。只好又一笑,不答反问:“那……他家老爷子的官讳是……”

“什么……官讳?”吴新民直犯愣。

富老头笑了:“嗨,这老词儿他哪懂,就是尊长的大名。”

吴新民又“噢”了一声,说:“老爷子叫赵玉堂,玉字辈儿的”

“赵司令呢?”

夲名叫赵连秀。”

齐月轩听了没说什么,只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他叹的是大清时皇族有特权,可没听说有人假冒,因为那会儿这是灭门的罪,谁敢呐?可现如今大清倒了,特权没了,倒是越来越多的人扯龙尾巴。你信,他还真直格直令地端几分身价,不信,人家好歹图个嘴过瘾。齐月轩的爹作过文华殿大学士,他夲人打小伴贝勒、贝子读书,年青时又常到宗人府作过抄录,在张勋复辟时还作几天机上行走,今儿也算是乱攀的碰见知根儿的了。

满人最初都是以部族为姓,到努尔哈赤建后金以后,才把爱欣觉罗这个姓作为皇族专用姓氏。“爱新”在满语里是金子的意思,以此为姓,当然是显示皇家的尊贵。打这儿起,就以努尔哈赤和他亲兄弟的子孫为嫡系,称大宗,按制赐黄带子。努尔哈赤的叔伯兄弟的后代为旁系,称觉罗,按制赐红带子。在大清时,一生下就得报宗人府注册立籍,辛亥以后,滿人都不再称滿姓,爱欣觉罗氏也不例外。可滿人改汉姓,不是可以随意而为的,也是依宗谱,按规矩的。从清初开始,滿人就有由滿姓筒化的固定汉姓,如佟佳氏,汉姓佟,钮轱辘氏姓钮。爱欣是金子的意思,所以爱欣觉罗氏汉姓为金,民国后北平的皇族嫡系大宗就都以金为姓。也有的干脆弃姓,后代以名字的排字为姓,如姓溥、姓毓、姓恒、姓启。只有远支觉罗才有汉姓肇的,可也是肇始的肇,不是燕赵的赵。这是因为努尔哈赤尊六世祖猛哥帖尔木为肇祖直皇帝,所以远房同宗取此姓以示和宗室的渊源,也表示与宗室大宗的区别。旗人里改姓燕赵这个赵的,大部分是汉旗人和满旗里姓其它觉的,和爱欣觉罗氏沾不上边。比如伊尔根觉罗、格伦觉罗、西林觉罗、阿哈觉罗等等。后人常以为八旗中以正黄旗最尊,所以一提是黄带子,都往正黄旗里安。其实不然,从顺治年起,滿八旗就改为镶黄旗为首,辅以正黄、正白为上三旗。而且上三旗都是皇上亲领,属宗室的亲王、贝勒都是掌管下五旗。清朝从咸丰以后,同治、光绪、溥仪三朝都没留下后,所以黄带子绝属下五旗,上三旗里宗族血脉是少之又少,而自称是上三旗,又标榜是黄带子的八成是蒙事行。再说从康熙开始,皇族近支都按辈分的排字,必须是按“胤、弘、永、绵、奕、载、溥、毓、恒、启、焘、闿、増、琪”十四个字取名。吴新民称赵家上辈的“玉”字,这辈的“连”字都不在谱。旁系远支排字诗是二十八字,其中有“兴国治家永忠连”一句,可也是有“连”无“玉”,这就有九成九是胡扯了。不过齐月轩此时此地对着此人,他还真不愿说穿,落一心里明白也就算了。

“怎么,齐先生有什么不对吗?”吴新民还非刨根问底。

齐月轩叹口气,只好答道:“嗨,早都民国了,是不是,真不真已无所谓,除非想到滿州国去讨封。”

“您的意思还是不信呐?这可是赵老太太和赵司令当着大庭广众都讲过多少次的,能有错?”

“嘴在人家脸上长着,爱怎么说在他,心在自已个儿身上长着,信不信凭各人吧。”

“您别不信,人家讲的和岫岩当地传说对得上。祖上是谁?从哪儿来?根儿蔓儿可都清楚,绝对不假。”

夲来不想再说的齐月轩,倒让他的信誓旦旦勾起了点儿兴趣,笑瞇着眼问:“好,那您就给捋捋这根儿蔓儿?”

“那是想当初,顺治年间,”吴新民拉着长音,真有点儿像相声《八扇屏》里的腔调。“先皇皇太极有十四子多尔衮,是顺治小皇上的叔叔,被封为睿亲王,摄政王,统领天下兵马,打下了大清天下。他死后,顺治皇上听信馋言,把多尔衮家废了封号,抄没充公。他家后人这才流落到辽宁岫岩县哨子沟,也就是我赵司令的先人。”

齐月轩听了这话,紧压硬憋还是没忍住,笑直喷了出来,直笑得上前仰后合,眼泪汪汪。

吴新民犯着愣,鼓着眼,想问还出口,富老头倒先替他问了。

“嘿,什么这么可笑?嗨,您别光笑,说呀。”

齐月轩这才长舒口气,道:“哎,多尔袞一生英雄过人,大清的天下成就于他,这不假。可他在世时,尽管权倾朝野,又生性风流,娶了六个福晋,纳了四个妾,也只是六福晋高丽李氏生了个独生女,叫东莪。因他没后,才过继他弟弟多铎之子多尔博为嗣。到乾隆年又给多尔袞平反,恢复了睿亲王封号,也是他侄子多尔博的后人继了王位,传了十一代。您说一个根夲没后的人,能有什么后人跑岫岩去?”

“这你……你怎么知道?”吴新民愣愣,又问。

“这都是宗谱玉碟和史书上有记载的,我能不知道?再说我小时在西山觉罗学读书,有个同窗叫中诠,就是睿亲王的十二辈儿,可没等继王位,大清就没了。”说到这他又猛然“噢”了一声:“噢,对对,就我说的那个同窗中诠,在……好像是民国二十年,穷得没辙了,还带人掘了梆子井多尔衮的坟,让警察局给抓起来,判了七年……”

富老头没等他说完,就笑出声:“是,是有这事,当时大小报都登过,四九城都嚷嚷动了。说是不肖子孙自掘祖坟,没不骂的……”

齐月轩见吴新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偷碰碰富老头,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吴新民虽没话可驳,可心里还不服,又找补道:“哼,人家八辈子都是这么说的,赵家老辈儿从喇嘛沟到开原,然后才到的岫岩。连县志上都写有,哨子沟正黄旗赵氏是多尔袞一族后人。”

齐月轩却接下话茬儿:“嗨,这一族也看怎么论,多尔袞虽没后,可府上也有众多的包衣。包衣不出籍,都是随主子姓,这些人因主子牵联,发到穷乡僻壤去垦荒,完全有可能。后来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以至族人成了后人也未可知。”他见吴新民又要爭辨,是真不想再较这无谓的真,忙一笑又说:“哎,不过,也有老话说,正史不正,野史不野,乡俚传说也不能说一点儿没影儿。等以后有机会再去翻翻宫里的老档和民间的书籍,倒也没准考证出些线索来。今儿个咱们不讲这个了好吗?还是说正事吧。”

“这也是正事。”吴新民认真地道:“其实赵司令是特别看重你们这队伍的,为什么?也是为大家过去都是在旗的。赵司令是正根儿……嗨,起码我们那疙瘩认他是皇族。这不就亲近得多?就是自己人。甭管是干八路、国军,还是自已的旗,总得自己有点儿贴已吧?”

齐月轩听出他话里透出的意思,可觉得这话里还有话,还有难明言的因由。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探探底,富老头有些不耐烦了,硬梆梆,直挻挺地给了几句:“嗨,有话您甭绕弯子,扯东拉西的事我们也不关心。明说吧,我们意思很简单,就是收编不干,合作可以,缴获分成,远处不去。您这边儿也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没想到听了这话,吴新民一点儿没恼,也一点儿没打壳,倒笑了。

“好,快人快语,这和赵司令的想法其实是不谋而合呀。”

富老头嘴一撇:“哼,他不憋着收编,刚才吡牙咧嘴干吗?真就为掂掂我们有几斤几两?”

吴新民又一笑:“是有试试的意思,不过更是演给人看的。这么说吧,赵司令别看是八路的司令,可也不会给八路再拉队伍。像贵部这样在夲地有根基,有实力,又能和国民政府搭上,入这八路干吗?就我们这晋察冀五支队都不在国军序列,纯是私生的儿。共产党煽呼人那套谁也比不了,等你晕的乎要上了这船,想下都难。我们国民抗日军是赵司令一手拉起来的,可一挂上八路的牌儿,任嘛都得听共产党的。赵司令带一千多人去,现在都快给架空了,你们这点人进去,恐怕十天半月就让消化得连渣儿都不剩了……哎,不说了,好在你们还警醒,就按你们说的办。”

富老头听了个半懂不懂,嗫着牙花子直犯呆。

半天没吱声的齐月轩却开了腔:“吴大队长,贵军内务我们外人不便过问,可我们的队伍还往永定河南撤吗?”

“嗨,到那穷山沟里去干吗?这赵司令早有安排,他想让贵部扎到七王坟去,离这儿就七八里,那儿阳宅有一百多间,还容不你们这点儿人?”

“七王坟?可那儿离妙峰山主峰也不远,北坡的河涧也有鬼子。”

“嗨,赵司令的意思是咱们一起端掉河涧和主峰上的鬼子,这两处鬼子也不过三四十人,咱们几百号人还拿不下来?拿下来我派人守住主峰和河涧,南山脚下陇驾庄不过有一个中队鬼子,自保都来不及,还敢奔山北?”

“那鬼子不会调西边温泉、军庄的部队增援?”

“过几天,我们大部队就要西进打昌平,鬼子哪还顾得上这儿?”吴新民见他琢磨着没吭声,又道:“你们在这儿稳住脚,尽可以往北边的十几个村发展。这都是我们当初起家的老地盘,自已落个窝不比到王平寄人篱下强?”

齐月轩仍有些迟疑,富老头却绷不住劲,起身笑出了声。齐月轩又递眼色,又偷拽他后襟,还是没拦下他的话。

“好,这干得过,就这么着吧。齐先生,这么好的事还不痛快儿地应了?”

齐月轩让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慎着,只好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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