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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眼睛校长说完，把一对小眼睛故意眯成两条朦朦胧胧的线儿，从两条线儿里射出两道阴险冷酷的光，我哆嗦了一下，但马上镇定下来，只要不整死我，我怕他什么？

    我被推到南面的窗根下，窗跟下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只在正中的位置有一小块空白，我像补空儿似的站在那里。

    小眼睛校像一只饿急了的疯狗，在我面前仿佛见到烫嘴的山芋，转悠好一会儿，把手上的棍子递给我，凑近我跟前，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教育不听话的学生吗？我的办法很老套，但管用，由不得你不服！你想想，应该是什么办法呢？”

    我手里捏紧了棍子，真想照着可恶的小脑袋狠狠一棍子，发泄心中的怒气，让这个道貌岸然的恶人尝试被学生捶打的滋味，但没敢，甚至连扔掉的勇气都没有。我确实想不出小眼睛校长给我棍子干什么，也不去想，眼里只有爆发的怒火。

    小眼睛校长突然离开，径直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笔，眼角却不时地瞟着我。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放下笔，冲我幸灾乐祸说：“想出来没有？没有的话，那我可要好好教教你！”

    小眼睛校长第二次踱到我跟前，斜眼瞅瞅我的脚下，一脚把我叉开的双脚踢成立正姿势，一把夺过棍子，厉声命令我双手直起。

    我只得乖乖照办，把双手举得很高很高。

    “乖孩子！真乖！早知道这么乖，何必受这个苦！”小眼睛校长阴阳怪气地嘲讽着，然后把棍子轻轻放到我手上，变了调命令说：“你就这么给我站着，不许动！我时刻监视你，动一下就延长五分钟！就不信整不好你！”

    我暗自道：原来就这么整治我呀？这有何难？立正姿势，举举棍子而已，大不了权当被人迫使着锻炼锻炼身体，我用冷峻高傲的目光蔑视着小眼睛校长，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没想到小眼睛校长根本不在乎我的表现，只嘿嘿一笑，重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好，盘起二郎腿，面带狡黠的微笑注视我。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双方继续对峙着，我全然不动，小眼睛校长也全然不动，但眼神里充满幸灾乐祸，因为他已经看到我的额头显现出亮晶晶的汗水。

    是汗水！我自己也感觉出来，像一条条小虫子，沿着脸颊蠕蠕地磨蹭着下爬，爬得我的脸颊刺痒着难受，接着，刺痒像无线电波传遍我的全身。

    终于，我再也招架不住，开始舒适的姿势极度崩溃，腰酸腿疼，双手变得僵硬，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许动！动一下延长五分钟！”小眼睛校长的声音在耳边恶狠狠地响起。

    我强忍着痛苦，尽量不动，也不看得意忘形的小眼睛校长，而他，还是那副得意忘形的神气。

    恶人！十足的恶人！我把怒气全发在张老师身上，表面是人背后做鬼的恶毒女人！和老娘一样的坏女人！芝麻大的小事就把我送到校长室？让这个混蛋来整治我，等着！可恶的张老师，你欠我的，我今天的痛苦需要你十倍的痛苦来偿还！

    我永远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个耻辱的下午，天阴得很厉害，还刮着风，校长办公室窗户上粘贴的破报纸呼呼作响，跟我怒气冲冲的心情一样，没个规矩。

    风声令人烦躁，讨厌的风声夹杂着一声声恶意的嘲笑毫不保留塞满我的耳朵，更令人烦躁。

    整整一个下午，小眼睛校长的办公室人流不断，凡是进来的人，第一眼就看见一个孩子高举着棍子在窗跟立正站着。

    那是怎样的站呀！两臂酸涩，两腿疲软，随时随地都有倾斜下来的危险，真是欲死不能欲生不得。

    小眼睛校长罪恶的小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我没有一丝放松的机会，放松了就等于加重自己的灾难。

    “校长，这是谁呀？在干什么？”有人问。

    “谁？学校刚收的一个小流氓！小小年纪，就想对张老师有不轨行为！”小眼睛校长理直气壮，语气充满极度愤慨。

    我第一次知道有不轨这个词，却不明白什么意思，大概摸了张老师的胸，就算不轨；流氓我可知道，就是喜欢女人调戏女人的那些人，可惜我还小，只能冠个小流氓的名号。

    “还有这等事？摸老师的胸？嘻嘻，真是稀奇！看那小模小样的，毛没钻出个头儿，还想做大人的事情，世上少见的怪事儿！”有人油腔滑调地讥笑，便是更多人油腔滑调的嘲笑。

    我瞅了瞅说话的那个人，膀大腰粗，大概就是让二胖尿了裤子的男老师，不知不觉加深了对老师的敌意，恨不得飞过去撕碎那张无遮拦的臭嘴。

    几个好事的还特意走过来，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和小眼睛校长一样的姿态，瞅瞅我的尊容，蔑视着，然后吧嗒吧嗒嘴儿，那神情，仿佛在说，就这没成熟的小癞瓜样！还想当小流氓？省省吧！老老实实呆到这儿举棍子才是你的出路！

    我才到学校不几天，很多老师和学生都不认识我，结果，就那天下午的惊人之举，我一下子出名！成了学校举目皆知的特殊人物——刚来的小流氓，小流氓的光辉形象树了起来。

    一个下午，张老师来过两次，一进门，都是一种神态——幸灾乐祸，和小眼睛校长穿一条裤子的货色，她没有向小眼睛校长要求解除我的灾难，而是和小眼睛校长亲热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在痛苦之中，也没有忘记观察他们的丑态，是丑态！我见过，恶毒的老娘跟大脑袋二宝在一起时就是这种行为，张老师完全违背在课堂上的严肃，看小眼睛校长那轻佻的眼神，娇滴滴发骚的声音，与死去的老娘一模一样，把小眼睛校长乐得眼睛混成两条看不着什么东西的线，坐在那儿，也手舞足蹈的，我在心里骂着，恶棍！流氓！把两人的丑态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张老师，恶女人！你罪不可赦！你比风骚老娘还要恶毒，你善于伪装，伪装起真实面孔，你与风骚老娘一路货色，如果我不在跟前，你和小眼睛校长一定是一对狗男女，一定会上演大脑袋二宝和老娘上演的风流戏？

    我一个劲诅咒，诅咒这一对狗男女像恶毒的老娘一样快快死去！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