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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母夜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很快但也很慢，慢的是太阳从东边升起却必须转到西边才能落下，这需要十多个小时，这十多个小时里，老孙的快乐因为不能与“才貌双全”分享，使得老孙的日子只能用一句成语来概括，那就是——度日如年，还外加括号——倍受煎熬。

要说快呢，那就是，等着盼着整整一白天的时间，到了晚上真正唠房子的时间，虽然也可以一口气唠它到小半夜，但感觉上，总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

“今晚你别出去了！”在老孙与“才貌双全”唠房子唠得如日中天的第六天时，老孙的老婆在老孙刚要披衣出门的那一瞬，突然将这句有如晴天霹雳的话甩扔给了老孙。

老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得明白了老婆的意思，老孙难受得几乎晕倒地无法自持。

但很快，老孙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出不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孙的脸子非常难看，本来就因为晚饭比平时晚了将近十分钟，这要是再耽误点时间，从未迟到过的“才貌双全”该有多着急。

“当然有关系了！”老孙的老婆双手叉腰，炒菜时被热气熏湿的几绺头发分别散贴在脖颈、太阳穴、和下巴等处，老孙看了，别提多腻烦地有点恶心。

“你说，我吃完饭不出去走走能行吗？”老孙特意强调那个“行”字让自己的老婆听，老孙觉得，在这关键的重要时刻，自己必须得给老婆施加一定的心理压力。

“是，你已经不往老毕那走了，这我知道，但你现如今又换成一个穿大花裙子的女妖精了，我心就是再大也没法知道还装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打那溜狗的王二和养鸡的王干娘告诉完我这事，我就天天晚上侦察你，没及时阻止你们狗扯羊皮是我给你留面子，所以，今天晚上你别走了！”老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自己的老婆又说。

“今天晚上我走！”老孙的老婆态度极其生硬又坚决。

“你走？”老孙刚要咆哮，却见自己的老婆已经麻利地换上一条花裙子，老孙这才发现，老婆的嘴唇早就涂了唇膏，脸蛋早就擦了脂粉。

这是干什么，打仗去还是比美去，老孙立刻拽住了老婆的花裙子。

“你别这样好不好，自打咱家买完房子以后，你就成天和别人唠房子，今天咱们也换换岗，让我也过过唠房子的瘾。”老孙本想坚决反对，但觉得老婆说的话也没错，真像自己的老婆所说，自从买了房子后，所有来自外界与房子有关的信息几乎都是自己传达给老婆的。

“好，我看家，你去吧，将来搬新家后，她可住咱们的对面屋，你说话注意点。”老孙说这些话时，尽管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但心里明白的很，迟早都要做邻居的人，唠嗑也不差这两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不怕没有。

“她要不是咱家邻居我还不稀罕去呢！”老孙的老婆说完这话，一闪身，溜出门外。

不行，我得看看去，老孙在老婆走了半个多小时还坐不住站不住后，终于决定出去盯梢侦察。

都说男人打架不要命，女人打起架来不敢不要命但大多可不要脸，唠嗑的地方人多，都多少年住着的老邻居，别要搬走了还给人家留下不好的话柄，再说，到新房后还得和“才貌双全”做邻居呢，就自己老婆那驴脾气，俩人真要动手打起来，这以后的日子，老孙越想越担心。

老孙在担心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他和“才貌双全”唠嗑的地方急奔或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因为着急，一路上，撞人一次，踩翻步道砖一块、迎着上班时处处照顾自己的老主任竟忘了打招呼一次。

想来，盯梢侦察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要瞄准目标，又要把情况查个水落石出，老孙这还没上阵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终于到了，还是那个老地方，还是那块只能坐上去两个人的石凳上，“才貌双全”穿着一件纯白的棉麻小衫和灰蓝色的棉麻筒裤，还是和每天见到的一样，微卷的短发，薄薄的嘴唇，不易被发觉的那对酒窝，和老孙的胖老婆坐在一起，更显得落落大方、优雅而亮丽。

老孙这才体悟到，都说没有平地显不出高山，平时看着自己的老婆挺顺眼的，但这个时候，老孙无论如何也不能用顺眼两个字来评价自己的老婆。

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否跟“才貌双全”自报了家门，抽冷着这一晚上不见，就变性易主地大变活人。但依据老孙对自己老婆的了解，老孙的老婆不但会对“才貌双全”自报家门，就连自己老公的生日、自己女儿的名字，甚至今晚吃的啥饭，明早还要做啥，都能如实地一一汇报。

老孙看着“才貌双全”和自己的老婆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胳膊挨着胳膊地紧挨着唠嗑想，不怪有人说闲话，这不大的石凳上再坐着一男一女，还天天在一起，果不然，老孙发现养鸡的王干娘和溜狗的王二都在石凳的不远处，也是的，怎么就光顾着和“才貌双全考”唠房子而忘记了注意影响呢，看来，无论什么事都是事出有因。

晚上，老孙在自己的老婆和“才貌双全”刚一站起身就一路狂奔地先进家门还不到七八分钟的光景后，老孙的老婆就一脚门里，还一脚门外时就兴奋地扯着嗓子对老孙喊道：“胜利完成任务！”

老孙连看都没看自己的老婆一眼想，就去唠唠房子的嗑还胜利完成任务，老孙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明天我得陪那个狐狸精出去办点事。”老孙的老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办什么事？”老孙的神经有些紧张，难不成她们之间还要解决什么问题，但见老婆的表情，不像有什么不测要发生。

“去“近水楼台”啊！”老孙的老婆兴奋之中更带着几分自豪。

“去‘近水楼台’干什么”老孙发现，这个时候的自己，除了不说话，只要一张口说话就都是疑问。

“帮她换房啊！”老孙的老婆很轻松地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仿佛，换房子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换什么房？”老孙急了。

“你想啊，你姓孙对吧，对面屋那妖精姓啥？她姓梅，这还了得，一个姓孙的天天守着个姓没的，你还梦想着子孙万代呀，孙子辈这都要没了，不陪她换房子还等何时呀？老孙这才知道，那个“才貌双全”原来是姓梅。

“还有啊，那狐狸精还不止是姓梅这么简单呢，她还有个败家地名字，叫梅！你说说，这一没就够要命的了，这要是再没，你的日子还能过吗？”老孙听了，突然想笑，老孙觉得自己的老婆实在是愚昧的够可以的，更重要的是，如此愚昧的人还能把她的无知给说的条条是道。

不过，到此，老孙才算彻底知道“才貌双全”的名字，原来叫梅梅。

可是，老孙觉得自己老婆实在过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这么小题大做实在有点过分。

“再说，我和她，一个属鸡的一个属猴的，这鸡猴不到头的属相，连三岁的孩子都明白，这冤家对头的怎么做邻居？我得让她把房子换到别的楼去。”老孙刚要说冤家不冤家的都是你自找的，但只说了两个字，老孙的老婆就打断了老孙的话接着说：“反正是有她没我，有我就没她！”

老孙看着自己的老婆一副一命抵一命的玩命相，本想劝劝，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老婆，从来都是不允许别人说的主，尤其是在男女问题上，绝对是圣斗士一个。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老孙的老婆一个人就可以顶三个，什么事只要她一出场，准有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孙了解自己的老婆，自己不说什么倒还好，自己要是说多了话，倒霉、遭罪又遭殃的肯定就是梅梅了。

怪自己，怎么就只想着房子而忘记了自己老婆的德行了呢，但也不能再回头找老毕唠房子了，想想从认识老毕那天起自己就因为总是算计自家得失而过的蓬头垢面，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好歹，还有梅梅那些莺啼燕鸣可以时时刻刻充盈自己的脑际，老孙知足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尽管和梅梅有可能不住邻居了，但还都没有离开一个小区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不怕没有。

第二天中午，老孙的老婆还没到做饭的时间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还好，这个样子可以说明俩个女人在一起绝对没发生意外，但老孙老婆的话让老孙听了则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梅——梅！再也不用跟咱家住对面屋了！”那一瞬，老孙脑海里唰唰闪过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将梅梅领到什么荒芜人烟的地方给暗害死了，老孙压根儿就没想过开发商卖出去的房子还肯给换，而且，那个梅梅，分明是个有头脑、有心计也有主见的人，怎么自己的老婆说什么就真的是什么了？

老孙真想一锤子将自己老婆的脑壳给抛开，看看里面还没道出原委的谜底究竟是什么。

“别那眼神看我，我可替那个狐狸精办了一件大好事呢！”老孙本想训斥老婆快说，但一听这话，立刻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就这一上午的时间，我就找开发商把狐狸精的房子给换了，厉害吧。”老孙老婆的手一扬，脖子一仰，老将出马一个顶两的派头。

“狐狸精已经从咱家对门换到三号楼一单元的602房间了。”老孙的老婆又是一扬手一仰脖子。

“顶楼？把山？还厢房？你也忒缺德了点吧？”老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叫好心怎么叫缺德呢？你也不想想，她换的顶楼不错，但她可以利用顶楼去打阁楼啊，这无形当中扩大了不少面积？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再说，把山也是没错，但那可是三面见光的东把山啊，‘紫气东来’你听没听过？什么样的房子能只有东西南三个朝向而没有北面的呀？再再说了，那她要是不换到她那个顶楼的东厢房里，她家怎么能更好地三面采光啊。你那脑子，学着点吧。”老孙的老婆抿着嘴俨然一副智者神态。

“有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留着咱家换哪！”老孙急了。

“你脑子进水了？你也不想想，那打阁楼是小事啊，巴掌大的面积就得一两万，再说，三面进光是不错，冬天行，那夏天呢，到时候在家和在外头一个样，那咱家三口不等着晒成肉干还等着活命啊？再再说了，咱家守着那么个好好的正房不住凭啥非要换到厢房里去啊。”老孙的老婆俨然又是一副智者的导师爷模样。

“你这不还是缺德吗？”老孙急得都要蹦起来了。

老孙实在是想不通，对自己基本上属于百依百顺的老婆怎么可以对别人尤其是对梅梅如此的心狠手辣。

“那没办法，谁让她敢到我孙二娘的头上动土呢，她也不想着看仔细了我是谁，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别看在家我不跟你一样，到外头你好好地去打听打听，我孙二娘什么时候吃过亏。”老孙的老婆嘴翘的老高，仿佛，她又还原成了那个在十字坡开店的母夜叉。

老孙实在是没话可说，老孙真想立刻找到那个梅梅，告诉她千万别上自家老婆的当，可是，这话怎么开口说，说你别听她一派胡言乱语，木已成舟的事实，再说什么还有呵用？

可是，没过三天，老孙的老婆又要去找梅梅。

“——你还找她干啥？”这回老孙可不客气了，老孙死死地攥住老婆的手，恨不能把外表的皮肉攥到骨头里。

“你说干啥？”老孙的老婆将眼珠瞪得跟一百六十度的灯泡似的。

“我已经想明白了，将来，都住在一个小区里，免不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哪天你们又鼓捣一块，难免日久生情，我琢磨这光是让狐狸精把房子换了还不成，我得让她把房子退了！”

老孙真想使劲地骂他老婆个狗血喷头，可老孙的嘴还没等张开，他老婆已经是声音在门里，人已经在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