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

                                        作者：赵凯

     那年轻的母亲解开衣襟，裸露美丽的乳房，抱着孩子喂奶：这令我想起了圣母像！青春的妈妈当众坦白高贵的乳房，这是母爱的力量。妈妈手捧着乳房，把乳头喂给哭闹的婴儿小嘴巴里，孩子含嘬母亲的乳头，吮吃甘甜的乳汁，不哭不闹了，小手儿一会儿抚摸母亲的那只乳房，一会儿又扳自己的小脚丫儿，吐出乳头，喘一口气儿，仰望着妈妈阳光中的笑脸，孩子嘻嘻笑了，歪头又含着妈妈乳头吃上了——

    想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在妈妈怀抱里吃奶的，长大了，忘记了母乳的滋味儿，是因为妈妈又给我们做别样好吃的饭菜了；妈妈总是把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妈妈笑看着我们吃，比她自己吃还香！妈妈老了，妈妈笑看儿女的眼睛却永远闪亮、好看，如相片上的青春时光的凝固；这岁月里的眼睛、这皱纹中央的一双笑眼，是我们心中永不枯竭永不干涸的另源乳泉：

    妈妈用目光喂我！

    像这年轻的母亲低头用目光爱抚怀中吃奶的孩子：她把孩子换抱方位吃另一只奶头，乳汁输进了孩子的血管，滋养着孩子心儿的成长；儿女好好成长，就是对奶水的回报；母亲喂奶给孩子是欢乐的、幸福的，哺育一个人，就是哺育一个世界——母亲笑看这世界，就像笑看着儿女；母亲最大的心愿是放飞儿女，儿女飞得越高，妈妈越感觉幸福；儿女飞得再高，也飞不出妈妈的目光、飞不出妈妈的心，母爱的心怀比海洋比天地大；母爱是阳光的另一种形式，阳光是妈妈的目光转化的。这年轻的母亲俯头微笑着痴看怀抱中睡得香甜的孩子，又让我想起圣母抱着耶稣的雕像：

    像妈妈抱着我！

    昔孟母三迁、岳母刺字，我妈则要哺喂我今生今世——；母子连心，我痛妈也疼。我看见了妈妈心中的梦，妈妈那不愿醒的梦境里，我在妈妈微笑的瞳仁中会重新走路了…….

    (这篇小散文是我早年间写的，那时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关节置换重新获得行走能力的这一天)

    想为妈妈写一首爱的诗：仰望母亲，我是永远的孩子！其实，最朴素的诗句就只是心底的这一句话：我吃过妈妈的奶！在这世上，到处都是喂着奶或喂过奶的妈妈们，所有人都是吃过奶的孩子：愿天下人都健康地、好好地活。

    村路边大树下，年轻的母亲放下衣襟遮了双乳，而那高尚的美好是永远在的，是透明的。

    有老婆婆笑说：该给孩子掐奶了。

    年轻的母亲说：一不给吃，他就可劲儿哭哇。

    老婆婆说：心疼也得断奶了！

    年轻的母亲笑了，仍是俯下头去，笑看怀中睡着的孩子，看不够啊：有蝇虫嗡嗡飞来盘旋着，想舔婴儿脸蛋上的甜，妈妈轻轻挥手给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