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可能因为过节或者是时间太晚?平堤路上车不很多。偶尔过来的几辆出租也都已经载了人。我们只好一边走一边聊着等再有空的出租车过来。

趴在我怀里的嘟嘟突然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开始我以为它是想找走在后面的小路。后来小路走在了我的旁边和我并排。嘟嘟还是对着后面使劲。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不由回头瞅了几眼。

两个人在不远的后面跟着。如果平时,或许我也不会多想。路就是走人的,有几个人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一天发生的事都太出乎意料了,我不觉增添了些警惕。

故意落在后面,假装训斥嘟嘟借机又回头看看。这两人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心里不觉一惊。难道我们被人跟踪了吗?

虽然狐疑却还是不敢肯定。直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从后窗望出去,他们竟然也上了一辆车,却不是出租。此刻在心里断定,我们确实被跟踪了。

可是为什么?又是什么人要跟踪我们呢?

他们几个显然对此还毫无察觉。小路和汤依然兴致勃勃的在劲头上,寒寒因为刚才喝了不少的酒,此刻也闭起眼晴靠在了后座上。季风一个人坐在了前面,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或者在两个小丫头的对话中插上一句。

我得和季风商量一下。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出现,忽然就发觉,最近几天遇到棘手的问题,我都把季风当成了可以倾诉和依赖的对象。尚在惊恐中的我来不及思索这个无意中的发现。我在想用什么方式和季风商量呢?

不想惊动两个小丫头和寒。我把手机拿了出来。

我们被跟踪了,后面的那辆车。用短信把这句话发给了季风。

他不解的回头看看外面,又看看我。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别声张的暗示。

他转回头,很快回了一句,谁?为什么?

不知道,我想和酒吧有关。我想起了出门时看到的姜老板还有那几个人。

刚下过雪的平堤路很滑,出租车开得不快。拼命的想从一堆乱麻中理出点头绪来,就听前面司机说,嗬!这么多警车出来拉?哪里出事了吧?

往外一看,可不是吗?对面打着车闪的警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过来。

转头。回去。季风果断的对司机说道。

我看见后面那辆车停在对面,没有转头跟上来了。

有季风真好.他的果断证明了我对他的信赖没有错。

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小路和汤的疑问。就看所有的警车都停在了酒吧的外面。

一千零一夜被团团包围了。

(二十四)

寒寒在小路和汤的惊叫中坐起来,打开车门就要往下冲.我一把拉住她,把她紧紧抱住.

接下来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我们才看到过的场面.摔得咣咣响的车门,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有序的散开,简短有力的口令.一切都太快速了,我们还来不及错愕,就看见里面的人一个一个被押出来.笑面虎一样的姜老板,有着二分之一泰国血统的他的女儿,长头发的钢蹦,高个子的文海,那个和小路发生冲突的男孩,最后包括所有的服务生......

在寒寒的号啕大哭中,季风告诉司机开车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是去吃宵夜,我们就连自己的家都不可能再各自回去.轻轻说出寒寒家的地址,把头抵在伏在我怀里痛哭的寒寒身上,我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寒寒家在八楼,上去时,季风走在了最后,我看见他进楼道前回头看了很长时间.进屋后我径直去了那个对着楼道出口方向的窗口.一边拉窗帘一边向下看.果然,那两个人正从车上下来,他们跟来了这里.心里又是一沉.回头,看到季风也正眉头微蹙,脸色凝重的看着我.

我想那两个人如果真的和酒吧有关的话,唯一的解释就应该是冲着寒寒来的,因为事实上我们中任何一个人与酒吧都没有丁点的瓜葛,只有她是钢蹦的姐姐.

我走到寒寒身边用力抱住她.可怜的寒寒!短短的瞬间,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人被带上了警车.这样的悲痛无人可以替代,也没有语言可以来安慰.而她还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正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着.

小路和汤当然也不知道被跟踪,显然她俩是被刚才酒吧看到的一幕吓坏了.各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怯怯的看着我和季风.谁也不去搭理饿得抱着两只前爪,使劲晃着要吃东西的嘟嘟.

到了这一步,我已经不能再把自己知道和疑惑着的事瞒着她们了.我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抗不住这么大的重压.我需要她们知道目前的危险处境,需要她们在必要时候懂得保护自己,需要她们和我一起想清楚所发生的这一切,需要和她们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心里提醒自己.鞠南,你一定要冷静,冷静.然后我放开寒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后,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的开始诉说.

包括寒寒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吃惊的抬起头看向我.

是的.最后我说,就是这样.本来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因为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以为离开酒吧就会没事了.还有,我们现在被人跟踪着.

啊?小路和汤汤一起向窗口跑,季风拉住了她俩.他说不能去,窗口有人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他们躲在了暗处,我们将防不胜防,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这样我们起码还可以防备.

大家都心情沉重的没有说话,寒寒又在低声啜泣.

哎,你们看这是什么?汤忽然蹲下身子叫.

原来,是饿了的嘟嘟见没人理它,趴在沙发边上,把小路扔在地上的礼品包扒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二十五)

是毒品。季风说出的这三个字犹如一颗炸弹扔进了我们当中。我们几个目瞪口呆。

必须马上报警。他放下在手里反复看了很久的这些白色粉末说。

不!我和寒寒一口同声。

不要报警,寒寒猛的站起来看着季风拚命摇着头说,不要。然后,她绝望的瘫下去萎在地上。

抱起寒寒我的眼泪噼哩啪啦掉下来。如果这些东西真的与钢蹦有关,那我们一报警,钢蹦就全完了。

看到我们如此激烈的反应,季风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什么。表情却凝重得可怕。

接下来是一段让人窒息的时间。季风沉思着走来走去,偶尔去窗口望一下。我们四个不说话也不动。我既盼着天亮,希望到时侯发觉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又怕天亮,因为如果不是梦,天亮了我们就不可能几个人还这样对着这堆东西守下去。

小路和汤折腾了这一夜又困又乏,眼角还挂着泪就依偎在一起睡着了。寒寒眼晴空洞无神的大睁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起身走去厨房准备给他们烧点开水。对着这些跳动的蓝色火苗,我呆呆的站立良久,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

鞠南,你没事吧?季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把头低下，脸埋进双手,我摇了摇头。

他走到我身后,轻轻说了一句,想哭就哭出来吧。

终于忍不住，我转过身把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大声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开了,顶得壶盖叭嗒叭嗒响。好容易平静了下来的我,发觉季风的手一直轻轻的放在我的后背上拍着。

别怕鞠南,他说你看着我。

我抬头,看到清冷的晨光中季风一对深邃的眼晴。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寄南,你要动员她们同意报案。

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我点了点头.

(二十六)

几天后.星岛各大媒体强势报道,星岛公安机关经过几年的努力,一跨国贩卖毒品的黑势力团伙在平安夜落网.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离开了几年的文海竟然是警方的卧底.

更没想到的是,钢蹦不是公安系统的人,却在一次偶然发现姜老板的不正当交易后,以少有的胆识和机智获取了姜老板的信任,多年来以酒吧萨克斯手的身份,一直在悄悄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

这次正是因为钢蹦提供的线索与文海反馈回来的交易时间完全吻合,公安机关才果断的下了收网的命令.

而我们的配合使公安机关的审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开始还百般抵赖的犯罪嫌疑人在铁证面前防线崩溃,陆续交代了他们的罪行.

一时间,星岛的大街小巷,钢蹦和海成了人们口中孤单英雄似的人物被广为传诵.

对了,身穿红毛衣,头戴圣诞帽的嘟嘟因为帮助我们发现和保护证据,用小路的话说就是对整个案件的告破也是起了重要作用的,而被记者拍成了大幅照片.在报纸上一刊登出来,立刻成了全市小朋友最喜爱的宠物形象.

当然由于案情复杂,此案尚在紧锣密鼓的审理之中.

而我因为耽误了太久,就要回去上班了.临行前,他们又在旋转餐厅里给我送行,只是这一次多了两个人,钢蹦和文海.

短短几天,再次走进这里,相信大家心里都是五味陈杂.

经历了这次事件,小路和汤明显的成熟起来.不再一见面就嘻嘻哈哈的玩笑.而实际上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更希望她们和以前一样,天真,单纯,眼睛里的世界永远美好.

钢蹦和文海在案件揭开真相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们一直在为一个相同的目标而做着牺牲,两人终于冰释前嫌.

寒寒此刻是最幸福的人,两个她最爱的人其实都不曾真正远离过.看着她脸上恬静的微笑,我在心底深深为她祝福.

和季风因为有了这一次的考验,我们的情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只是我总会在牵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去寻找一枚刻着字母的戒指.听我说了那个梦后他说要去订制一枚,等着我回来安心的把手交给他.

席间,汤悄悄递给我一个纸袋.打开看,是一幅十字绣,红艳艳的梅花开得热烈奔放.一张纸条上写着:南姐,汤汤爱你.

(后记)

写完上面的这些,我抬头看窗外.一场色彩纯洁而香息遥远的花事正被路过的冬季留下来.

我想说的是,如果此时或者彼时,你,正在路过,路过星岛,路过平堤路,路过一千零一夜酒吧.那么,无须刻意的去记住和遗忘什么.

我只想让你和我们一起来见证,见证这个冬季,有一场猛烈的海风袭来,那时我们手挽着手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