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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偷渡(第三十八章)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123        作者:康乾        发布:康乾        首发时间:2013-05-23 08:12:15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三十八 

为了争胡子,松花和小犹子竟然真的要生死搏命了。

小犹子率先蹦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把一根棕榈绳搭向身后的树干,把脖颈伸进绳套,然后冲松花喊:“你弄好了吗?我们玩的可是真眩晕,一会儿吊上去,三十秒钟不被救下就没命了,你可想好了!”

松花脸胀得通红:“这……这算啥!我喜欢刺激!”转头冲胡子说,“我可跟他玩真的了,一会儿你得救我,不救我就死定了!你能救我吗?”

胡子望着大海不语。

“我相信你一定会救我的。”说罢,松花也寻了一块靠近树的大石头,又在大石头上放了块小石头,用脚蹬着,把头伸进绳套。

尖顶急了,冲松花喊道:“小祖宗,你给我滚下来!鬼迷心窍啦?”

松花不屑一顾,把脑袋在绳套中晃了晃,淡定地说:“我死不了,他会救我的。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爱我。就算死又能咋,为爱而死值了!我要跟这小子PK,看看白兵霸主到底喜欢同志,还是喜欢美女。”

尖顶疯了似地扑上去,撕扯着往下摘松花脖子上的绳套:“你个混蛋!你疯了,快给我下来!”

松花似乎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用力搡开尖顶,把他推下石块,然后大义凛然地冲小犹子道:“开始吧!”又转头冲面向大海而立的胡子道,“霸主,你要是真对我好就快来救我。如果不救,求你把我的尸体葬进大海,就像葬大梅子那样,给我的身上盖满鲜花。求你了!”说着就要蹬掉脚下的那块小石头。

正这时胡子猛转过身来,引颈冲天放出一连串悲壮的马鸣。马鸣声惊飞了海鸟,惊住了波涛,惊愣了众人。

小犹子和松花都蔫蔫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偷渡客们也都呆呆地看着,不知下面要发生什么。胡子上前一步冲众人道:“铁打的海盗团队;名副其实的白兵霸主。谁敢挑战我的绝对权力,就和他一样!”说罢,抓起一块人头大的岩石,捧到文强跟前,“你不是说作法自毙吗,成全你。你还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杀你,往后海盗团队我还怎么带?不过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咱们结拜一场,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说着,举起石头就往下砸。

突然文强声嘶力竭地喊道:“胡子!马头!咱们的游戏结束了,我是一个合法公民,不是什么‘祭旗牺牲’!你要犯死罪的!”

胡子眯缝着眼,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双腮咬成了一对肉疙瘩:“没结束,永远不会结束。谁让你让我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了呢,放不了手啦!要是你也不会放的。谁放谁是傻子!乖乖地去死吧,去策划一个更好的游戏,来世咱们还玩。放心,我会把骨灰带给你妈妈的。”说罢,石头向下砸去。

文强猛一闪头,胡子手中的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血肉模糊。一下没砸准,胡子很是羞怒,抡起带血的石头,再砸。正这时他的腿被人抱住了,是校长。校长头发蓬乱,面色苍白,死死地抱着胡子的腿,声音孱弱,却充满威严:“放了他!你没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们的游戏结束了!”

胡子的手僵在半空,低头眯缝着眼看了校长好一会,猛地一甩脚,想把校长踢开。可校长就如同一只硕大的蚂蟥,牢牢吸在胡子的腿上,挥之不去。胡子越发恼怒,抛下石头去撕扯校长的胳膊,两人撕打成一团,难分难解。这时老帽和医生也过来帮着撕扯,老帽说:“校长,管他干啥,让他杀吧,文强不是啥好东西!”

医生也气喘嘘嘘地帮腔:“就该请君入瓮,这是他自作自受!”

校长仍死死抱着胡子的腿不松开,同时声嘶力竭喊着:“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孩子们不懂事,你们也混账?游戏该结束了,不能再死人了!”

偷渡客们都被这泣血铿锵的话语震惊了,连我也感到奇怪,身体孱弱的校长这会儿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三个男人愣扯不开她。   

正这时,岛心湖上又传来了大梅子空灵的声音。还是那张木排,还是哑巴咳撑着杆。大梅子立于排上,悦耳的话语带着回声,仿佛是天籁之音:“住手……!”

见了大梅子,胡子立刻松开手,俯身便拜。小犹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又看到姐姐了,小梅子一时无比兴奋:“姐,快来救我们吧!他就听你的。别再让大伙厮杀了!”

大梅子还是不理会小梅子,不紧不满地说:“我传亨利·摩根的旨意:白兵团队的成员全部顺利过关,明天将有海盗船来接我们前往南北极救驾。亨利·摩根也赦免了‘祭旗牺牲’。从现在起,大家都是白兵团队的兄弟姐妹,不得再自相残杀。大家要在白兵霸主的带领下,成就白兵大业。”

胡子连称遵命。

偷渡客们也欢呼雀跃。白兵大业没人相信,血腥的打斗看来真是要结束了。

胡子令小犹子解开文强的绳索。小犹子不快地说:“大哥,放了他你早晚后悔!”胡子不理会,径自上前解开了文强的绳索。

文强捧着血肉模糊的肩膀,仍倚在桅杆上,愤愤地瞪着胡子。

大梅子命哑巴咳用木排把许多食物从洞里运出来,还有香槟酒和威士忌。我认得这些食物都是昆沙的。可啥时弄进洞里去的呢?

荒岛遇难快两个月了,这会儿是偷渡客们最欢快的时刻。大家相聚一处,大口吃着罐头,放量狂饮着美酒。一时间都忘却了肉身的伤痛,更没人去想自己为啥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还险些丢了命。明天就要离开小岛了,什么样的伤痛和这比起来都不值一提。有一位哲人说,最好的药就是时间和忘记。人是个非常容易忘记过去的动物,恶梦醒来,恐惧也就没了。大家畅饮着,欢呼着,像一个盛大的夏令营。

突然医生带头喊起白兵霸主万岁,然后老帽接着喊了一句白兵教母万岁,于是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虽然声调不齐,却声嘶力竭,很有气势。神神叨叨的女巫又高唱起来:“英明的上帝派神兵,拯救黎民水火中……”我真弄不明白女巫到底信的是啥教,海盗头子亨利·摩根咋也成了她的上帝?管他啥呢,有奶就是娘,这会儿谁能给大家带来安逸谁就是上帝,看来人不愧是懂得感恩的动物。

欢呼声惊飞了海鸟,惊震了波涛,溅起了海浪。狂饮过后,白兵教母令哑巴咳去接海盗船。大家把橡皮快艇放进大海,哑巴咳驾船远去了。大家站在礁石上,一直目送哑巴咳的船影消失在海天交际之处。

那一夜,胡子、小犹子和文强他们第一次再没有回到洞里。我蹲在一块礁石上,静静地咀嚼着小犹子拿给我的牛肉干,边嚼边扫瞄着这个小荒岛,心中问自己:我们为什么困在荒岛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海啸还是人祸?这些人以后还会记得这里吗?反正我会,因为又肥又大的蝙蝠。

……

新的太阳迎来了新的一天。大家都站在甲板上,远远地眺望着海面,等待来接我们的海盗船。小梅子寸步不离地搀着大梅子的胳膊,仿佛害怕姐姐再从她身边消失,再回到那个让人神秘莫测、遐想连篇的山洞里。其他的偷渡客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所带的金钱、细软都被三个孩子祸害掉了,剩下的只是血迹斑斑的身体和不值钱的小物件。要说财物,惟文强分大家的昆沙魔箱里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曾让大家厮杀得遍体鳞伤,可却没人舍得扔掉它,包括良子手中的象牙烟斗。医生手里比别人多了个鼓鼓的塑料口袋,那里面装着晒干的墨鱼骨粉。医生把它叫做救命粉,如果没有它,这些伤痕累累的偷渡客们早已伤口发炎,化脓流血,命丧黄泉了。

此时表情比较淡定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良子,再一个就是女巫。良子仍蹲在礁石上默默地抽烟,仿佛并不觉得离不离开这里有什么好或不好。女巫还是披着那件破烂不堪的黑色长衫,黑旋风般在岛上飘忽不定。但她还是不时瞥一眼海面,生怕海盗船把她拉下。   

最早发现有船向这里驶来的竟也是女巫。在女巫的指点下,众人先是发现了天边有一个小黑点,逐渐黑点在扩大,最后就发现了船。

那像是一艘不大不小的快艇,应该是开起来飞快的那种。我看到快艇上飘着一团旗帜,看不清是什么旗,就算看得清也弄不懂人类旗帜的含意。之所以说它是一团,是因为花花绿绿,红红火火,被海风一吹,火焰一样蹿上蹿下,随船飘舞。船离我们越来越近,果然是一艘快艇。

不一会儿工夫,船在鬼子礁边停下。偷渡客们欢呼雀跃,我也跟着狂吠了起来。这时船上有人下来,足有七八个男人,手里都端着枪。在前面引路的是哑巴咳。见了哑巴咳,偷渡客们越发惊呼不止,表现着对他的感激之情。有的人要迎过去,被胡子用手势制止了。于是大家就兴奋地站在甲板上等。

片刻,端着枪的人们沿着悬崖攀上了岛,最后成扇面向我们围拢过来。来到我们跟前,所有的枪口都对着我们。突然,头儿样的军人冲天上放了两枪,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我们听不懂,大家面面相觑。那人又冲身边一个年轻人嘀咕了两句。年轻人开始冲大家喊话,同时示意大家双手抱头蹲在甲板上。这回年轻人说的是英语,因为医生似乎听出来了。

医生惊呼:“英语,他说的是英语!谁精通英语?小梅子,他说的是什么?”

小梅子说:“他让我们抱着头,都蹲在甲板上不许动。”

医生质疑:“为啥?为啥呀?我们是白兵团队,又不是囚犯?”

话音未落,那头儿样的人又冲天空放了两枪。于是老帽率先抱头蹲下,动作很是娴熟。其他人迅速仿而效之,惟胡子仍昂首挺胸,不屑一顾。我看到海风拂动着胡子枯干的黄发,细长的眼睛眯逢得令人生畏。于是那头儿样的人便用枪管抵着胡子的头,哇啦啦乱叫,一脸凶相。

哑巴咳忙上前把胡子拽倒,蹲下。强蹲下的胡子仍梗着脖子不抱头。

那头儿一样的人又哇啦啦说了一堆话,然后让年轻人用英语翻译。小梅子又翻译给大家听:“他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哪位能站出来指认谁是绑匪?’”

突然老帽醒悟了,嚯地站起来,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地为那头儿指点着:“他、他、他,还有他!”他一气儿把胡子、文强、小犹子都点遍,最后还点了哑巴咳。

那头儿样的人下令给他们四个都戴上手铐。这时医生也站了起来:“还有她!”手指大梅子,“她是白兵教母,是他们的头!”

小梅子急了:“不是!她不是绑匪,是我姐姐。”

可端枪的士兵不理会,还是给大梅子也戴上了手铐。

……

这是一间不大的船舱,空气里弥漫着海草的腥臭和劣质烟、酒的气味。船舱里的空间大部分被乱乱糟糟、不干不湿、沾满海草的棕榈绳所占据。船舱的一角堆放着一堆旧报纸,另一角搁着个锈锚,两角之间的墙上固定着一根不锈钢扶手。船舱顶部有个不大的通风口,只有我这样的狗,伸直了身躯才能顺出去。

偷渡客们都散坐在那堆麻绳上。胡子、文强、小犹子和哑巴咳坐在那堆旧报纸上,他们的一只手都分别被手铐锁在不锈钢扶手上。大梅子被锁在了船另一角的那只破锚上。小梅子满脸踌躇地守在姐姐身边。

随着舱门落锁声,一切归为寂静,只留下发动机马达的隆隆轰鸣。

我蹲在船舱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忍受着马达的轰鸣和腥臭的气味。显然这不是亨利·摩根的海盗船,是某个国家的海上巡逻艇。看来游戏是真的结束了。我突然感觉有些失落,这就是现实世界?我问自己,耳边仿佛还响着昨天偷渡客们的欢呼声。可这会儿偷渡客们的笑脸都没了,替而代之的是沮丧和无奈。看来他们不是被解救,而是再一次给绑架了。

突然老帽狂笑起来,笑声尖厉而恐怖。继而医生也跟着狂笑,尖顶也跟着狂笑,女巫也掺杂进来……

狂笑声越来越大,已完全淹没了马达的轰鸣,令我担心其声波穿破船壁,射向大海,让海水灌进来。他们疯了,都疯了!我敢肯定。

许久,校长哀叹了一声,虽然哀叹声很小,却很有穿透力,都听到了。这哀叹声,在狂笑声中显得那样无力而凄凉:“还有辙吗?”校长孱弱地问。

尖顶绝望地说:“屁辙!咱们都得给遣送回国。”

医生说:“还不如留在鬼子礁做游戏呢!”

老帽说:“都是这几个小兔崽子弄的!”

于是偷渡客们开始谴责三个孩子,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声声血泪。三个被锁着的孩子低头不语,任其为之。

谴责过后,他们又开始认真地分析起事件的起因来。

校长说:“血的教训呐!对孩子们的教育太重要了!对此学校是有责任的,家长也脱不了干系。”又冲老帽道,“你们警方更有责任,让开那么多网吧,孩子们整天沉迷于网络,都分不清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关系啦!更不知道做人的道德底线在哪里,这才发生了今天的悲剧。”

老帽说:“我们也在管呐,国家太大,咋管得住?”

医生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吧?”

女巫阴阳怪气插嘴道:“刀能切菜,也能杀人,不都是凶器。”

校长望了一眼被锁在扶手上的几个孩子,摇头叹息:“咳……”

尖顶说:“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遣送回国可就完了,政府正到处通辑我们呢!”

尖顶的话使原本轻松了些的空气又紧张起来。

医生说:“不行,我绝不回国,回去就死定了!”

尖顶道:“那又能怎样,连这条船是哪个国家的都不知道,只能听人摆布了。再说我们手里连打通关节的银子也没了。”

医生急切地问老帽:“你是警察,懂得法律,你出个主意。”

老帽沉思:“只能要求政治避难,这是唯一的办法。就不知道这个国家加没加入世界刑警组织。”

校长自嘲地摇摇头:“没用!贪污、受贿、杀人、倒卖人体器官,这些人渣你要?”

医生狡黠道:“能实说吗!就说因政见不同受迫害之类的。”

老帽说:“啥政见不同,你又不是啥名人和大官。分量不够!”

医生扫兴地低头沉思,片刻又惊奋道:“对,就说我们被政府诬陷为邪教组织。只要说被诬陷为邪教组织,在国外就可以政治避难,这个准行!”

校长思忖着说:“嗯……那得口径一致。所有的人都要口径一致,否则就穿帮。”

医生兴奋地站起来,船的颠簸又把他晃倒,他冲大家一挥手划了个弧:“统一口径,都统一!就说咱们信了什么教,被政府诬陷,打成了邪教组织。要求政治避难。大家同意不?”

众人面面相觑。舱内死寂。

医生急切地问:“还犹豫啥,等船到岸就晚了?”

闭眼紧缩在舱角的女巫又不冷不热地说:“啥教哇?我就信黄大仙!”

尖顶道:“那你就喊它来问问?”

女巫反唇相讥:“怕你不信。”

校长道:“别斗嘴了!一会儿船到岸了。”

老帽趔趄地站起身,一手撑着舱顶,一手掐着腰,脸色严峻,目露凶光:“只能这样了,大家统一口供,谁不同意就……”扫视一圈人头,“做掉他!”

顿时舱内空气更紧张了,偷渡客们纷纷点着头。

突然小梅子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带着姐姐回国。哪也不去啦,我们要回家!”

老帽阴沉着脸:“找死啊?你姐是劫匪,回国也要坐牢的!”

小梅子哭道:“她不是。你们知道她不是!是她救了大伙。”

尖顶咬牙切齿说:“救了我们?害了我们!要给遣送回国,还不如在岛上做游戏呢!”

医生一脸怪异地问小梅子:“谁能证明你姐救了我们?”

小梅子苦着脸说:“都能证明。良子?”

良子无奈地垂下头,因为他也不知道回去是个啥下场。

医生诡异地说:“如果我们都不证明呢?”

小梅子清秀的脸庞痛苦地僵硬了:“那……行吧,你们得证明我姐不是绑匪?……”

医生恶狠狠地说:“行!不过你千万别多话,否则你姐就完了!”

女巫又阴阳怪气道:“掩耳盗铃呢?还有三个孩子呢!他们的口供能和咱们一致?”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顿时众人如泄了气的皮球,沮丧无语。没希望了。偷渡客们只能把希望交给命运。马达仍隆隆地响,船在飞速地开,那个小窗口从灰蒙蒙转至黑幽幽,夜来临了。松花是船舱里最无忧的一个,回国也好,出国也罢,她都无所谓,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游戏没尽兴。她不快地嘟囔着:“好好的游戏给搅黄了!你们也没的玩了吧?”又冲胡子道,“哥,别怕,到时我证明你不是绑匪!”说吧,转身睡去了。

胡子、文强、小犹子、哑吧咳、大梅子仍低头不语。

长长的夜,颠簸的船,烦躁的马达声,绝望的偷渡客,一切都在混沌中。

……

当舱口再一次射进阳光的时候,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那一刻,马达失声,人脸僵硬,空气不流,整个船舱都凝固了。五副光秃秃的手铐在随船晃动,胡子不见了,小犹子不见了,文强不见了,连哑巴咳和大梅子也都不见了。空空的手铐无声地挂在那里,无声地晃动着。船舱门仍紧紧地锁着。连我都没察觉什么。

一束惨白的晨光从小窗口直杵下来,抵住龟缩在船绳上形若死鱼的褴褛男女们。他们的惊叫声引来了船舱外叽里呱啦的叫声和拉枪栓的声音。再复平静后,统治船舱的还是那该死的永无休止的马达声。突然小梅子哇地大哭起来:“姐姐!他们把大梅子弄哪去了?弄到哪去了?”

校长揽过小梅子:“我想是提审。一定是去提审了。不会有事的。大家会证明她不是绑匪。会的。”

小梅子仍哭:“我一直不敢睡,咋一眨眼人就没了?”

尖顶冲我骂道:“这条破狗,该用着它时屁事不顶!”

我无以回辩,确实我啥也没听到。我这是咋了?我的功力呢?不该是这样的,我甚感奇怪。

这时医生却尖叫起来,他不知何时已坐在了那堆废报纸上,双手颤抖地抓着一张报纸目瞪口呆。

众人忙围了上去。我也远远地扫视那张报纸。那是一张外文报纸,像是英文或者法文或者德文啥的,肯定不是中文。因为我认识中文,脖子上的十三杂牌就是。

报纸在大家手中无声地传阅,我看到上面有一张新闻照片,是并排躺着的四具裸体男尸。我看清了,他们分别是胡子、文强、小犹子还有哑巴咳。所有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只抢来抢去地传看。

忽然老帽问道:“看看写的什么,下面有字?”

医生抢过报纸:“是英文。小梅子,是英文?”

小梅子接过报纸看了看,念了起来:“‘《偷渡船在海上被巡逻艇撞翻,四男子丧生》——昨日午后约十四点,在马六甲海峡旧航道六百五十海里处,一艘偷渡小船遇巡逻艇后狂逃,因当时海上雾气较重,追逐中偷渡船被巡逻艇撞翻。虽经船员抢救,但偷渡船上四名男子全部遇难。据警方推测,遇难者为三个偷渡客和一个船主。从尸体判断,四男子均为亚裔人种,分别是十四岁到三十五岁不等……’”

小梅子读罢,众人更感惊诧。

老帽说:“这……怎么可能?昨天他们还和我们在一起呢!”

突然小梅子更惊诧地尖叫起来:“天啊,这是去年的报纸!去年今天的报纸,正好一年了!”

我突然想到,一年前的今天,正是哑巴咳到昆沙船上报到的日子。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吓得脸色蜡黄,傻愣愣地张着嘴。尖顶惊叫着把刚抢到手的报纸扔到地上:“出鬼了?咱们是被鬼绑架了?哎呀妈呀,出鬼啦!”

医生一脸神秘地说:“怪不得一到夜里他们几个就回洞里去。”

女巫反倒显得镇静:“鬼是昼伏夜出,他们正相反那。”

尖顶顿悟:“可不,他们是夜里回洞,白天出来。夜里是我们的天下呀?!”

校长感叹:“到底谁是鬼呀?”

……

那些人后来的事我无法诉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了。我只记得,那会儿隐隐听到一个来自苍穹的声音在召唤我。这是一个我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像男人,也像女人;像大梅子,也像小犹子。细细听来,又谁都不是。这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空灵而透明,一路推着阳光前行,直到把那声光从舱顶的小窗口满满地塞进来,召唤我顺光而上。于是我便被这光柱吸出了船舱。

瞬间,我的身躯跃入了温润的海水,舒适无比。在那声光的引导下,我舒展四肢,劈波斩浪,向前游去。我不知道要游向何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我。这时,我又听到一曲来至天籁的美妙旋律,配之以一首玄奥动听的诗——

我听见我们扔出的石头

坠落,穿过岁月,玻璃般清晰。山谷中

这一刻混乱的行为

从树端尖叫着

飞翔到树端,在比现时的

空气还要稀薄的空气中沉寂

像燕子一样滑过一重又一重

山峦,直到它们

抵达存在边缘上的

最远的平原。在那里,我们

所有的行为都不曾

玻璃般清晰地坠落

除了在我们内部

它无处可落。

我不懂这首诗的意思,更不知道这是哪个或大或小或有名或无名的诗人写的诗。我说过,我永远弄不懂人类的事。但我觉得这曲声好听,诗意玄奥。仿佛它在说,你有意无意扔出的石头,在无尽的宇宙中旋了一大圈,无处可落,最后只能落在自己内部,或砸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知道那石头该落在哪里,忽地就又想到了鬼子礁的山洞。胡子、文强、小犹子、哑吧咳、大梅子肯定还都在那里。我看到了,那是通往天堂的走廊。走廊里奇花异草,彩蝶翩翩,田园牧野,阳光灿烂;有永远喝不完的淡水和好吃的东西,还有上等牛肉干。在那里文强不再坏,胡子不再凶,哑吧咳也能说话,大梅子像天使……我还看到了胡子的老师苦苦寻求的天梯。那是何等宏伟壮丽的天梯呀,俨然就是一条七彩斑斓的彩虹,从无边的大海直抵天庭。那是五千年来,人类用无数美丽善良的故事和悲怆的史诗编织而成的天梯。人们循着天梯就可到达美好的梦境。突地我还看到,那天梯的底部出现了个很大的裂纹,天梯在倾斜,大有折断的危险。这可是人类五千年才建起的天梯呀,决不能让它折断。我又看到,有无数的人类正像蜜蜂一样抢救着天梯,他们围着天梯底部攀飞,用他们辛勤透明的翅膀扇动出美丽的乐曲,同时不断向天梯的裂痕处添吐着琼浆蜜液,企使天梯更坚固,更壮观……

那里也该有我们犬类的身影,我想。于是我就朝着这个方向拼命地游去。

(全文载完,感谢阅读,请提宝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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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3-05-23 13:01:21)  
太魔幻了!结尾也真分不清真实与虚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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