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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本栏所称的短篇小说，一般指不超过5000字的小说。其基本特征是篇幅短小，情节简洁，人物集中，结构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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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 渔船和乌龟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226 作者：孙守富 发布：一丁 首发时间：2019-09-03 08:57:12
关键词：诗赋网
编语：
孙守富（大连）
太阳快要落山了，微风轻拂岸边垂柳，还有那丁香花，散发出阵阵幽香。晚霞映照下，港湾里的海浪滚动着，波纹闪亮，如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铺展在海面上，渐渐地变红了，变暗了，变成一条红色通道，通向天际。一会儿便消失了，只留下红红的太阳。
海鸥“嗷——嗷”地叫着，随着“哒哒哒”的马达声渐渐临近，一艘艘鱼船冲到了岸边，便撕破了那“网”、那宁静，停靠在“毛爷”的那条破渔船的旁边。
渔民们跳下渔船，用铁锚把渔船锚住了，喊着号子，开始用抬筐往下卸鱼虾海鲜。坐在铁轨边儿上的人们便围拢了过来，提着筐篓领着孩子家狗，马达声、叫卖声、吆喝声、口哨儿混杂在一起。
茅草屋的门前，“毛爷”戴着那副用黑胶布缠了又缠的旧眼镜，坐在小板凳子上，吧嗒着他那长杆烟袋锅儿。一只老乌龟趴在他的脚边，和他一样地眯着眼睛，望着那海、那船、那人。
小丁子吃过了晚餐喜欢在海边散步，也常常凑热闹跟渔民们聊上几句。他从渔民那儿知道，“毛爷”不是本地人，无儿无女，是一个哑巴，在海边这个孤独的茅草屋子里，已经孤独地住了几十年。
有人说，“毛爷”小时候是一个流浪儿，因为战乱灾荒流落到了这里。也有人说，先前“毛爷”一家子靠打鱼为生，遇到了风暴，家里的人都遇难了，只剩下他自己，还有那条破船和老乌龟。还有人从他一瘸一拐的腿猜想，他是解放战争国民党溃逃时丢下的一个伤兵？或是一个土匪？可是，“毛爷”是一个哑巴，从来不说话，谁也不知道“毛爷”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海边儿的？
小丁子是附近师范学校的一名大学生，一种好奇的心理吸引着小丁子，在晨练跑步，或是傍晚散步的时候，都会绕着弯儿到那茅草屋旁边儿转上一转。时间长了，小丁子发现，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毛爷”就会向着那东方遥望着，有时候还鞠躬行礼，像是还抹着眼泪儿。小丁子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个周日的中午，“毛爷”都会到附近的铁路疗养院去挑水，一次只能挑上半桶水，一瘸一拐的，走一走歇一歇，而这个时候，恰恰有一班火车经过这里。每当火车鸣笛从眼前驶过，“毛爷”都会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一直到那火车驶离了视线。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天，小丁子跟“毛爷”说：
“毛爷，看您老人家这般辛苦，以后，还是我来给您挑水吧！”
“毛爷”听罢，挺直了身子，点头致礼，并不言语，因为他是个哑巴。从此，小丁子每隔几天就到铁路那边的疗养院去给“毛爷”挑水。疗养院的守门人“狗剩子”认识这水桶和扁担，说：
“小丁子，你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儿啊？”
小丁子说：
“师傅，没什么，您没看到毛爷那腿，一瘸一拐的？岁数也大了，帮一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丁子坚持为孤寡老人义务挑水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学校那里，学生工作部部长刘老师找到小丁子了解情况，表扬了小丁子，学校的内部刊物《学生报》还做了专题报道，小丁子倒有些不自在了。
疗养院的自来水也不是附近居民随便都能用的，换了几任院长，知道“毛爷”的情况，也都默许了。
“毛爷”茅草屋后面的铁路，连通大连和旅顺口，附近的不远处，就是那夏家河子火车站。火车站后边靠海的一边，是废弃了的几栋旧营房，抗战胜利前曾驻扎着侵华日军的一个师部。铁轨的另一边，鳞次栉比的日式阁楼顺着山坡而建，掩映在树丛中，春天的时候，樱花便开满了山坡。日俄战争后，整个大连沦陷，那里住着的全是日本人，有日军的将领和随军家属，还有日本的商人和移民。
附近的老人讲，“毛爷”不是本地人，当然没有户口，先前都是生产队每年给一点粮食，周围的村民有的送点菜，有的送点肉，渔民们出海打鱼回来了，也会送点鱼虾，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来了。后来生产队解体了，疗养院就把“毛爷”的口粮包了下来，每个月按时分给他一些米面油。
看样子，“毛爷”应该有八十岁了，依旧住在那个茅草屋子里，守着那条快要烂掉的破渔船，还有那个老乌龟，不说一句话。
小丁子瞅着周日，和同学们去过旅顺口，那边有“万忠墓”，是为了纪念中日甲午战争中惨遭日军杀害的近两万名同胞而建，据说，日军当时把手无寸铁的中国人驱赶到一起，残酷杀戮之后，就地焚烧掩埋，惨烈的场面不堪入目，现在，这里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白玉山上的白玉塔，则是日军为阵亡的将士招魂而建的，沿着旋转步梯爬上塔顶，可以俯瞰整个白玉山全景，那炮台，那军港，还有那黄渤海交汇处的旅顺口。有人曾建议拆掉白玉塔，认为这是民族的耻辱，但现在它依旧在那儿，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一个铁证。
“毛爷”从来不离开他的茅草屋，每天守着那条破船，还有那老乌龟，不说一句话。但在一个暑假，有人发现“毛爷”有几天不见了。又有人发现，“毛爷”沿着铁轨向着旅顺口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后来又有人说，暑假期间在白玉塔前见到了“毛爷”，他跪在那儿，久久也不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毛爷”难道不是个哑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几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小丁子临上火车前，带着学弟到海边的茅草屋子跟“毛爷”道别，把那根挑水的扁担亲手交给了学弟，叮嘱他定期给“毛爷”挑水。“毛爷”挺直了身子，立正向小丁子点头致礼，目送着小丁子上了火车。
多年以后，小丁子依然惦记着“毛爷”，在一次同学聚会回到母校时，来到海边。那个茅草屋不见了，那条破鱼船也没有了，“毛爷”已经去世三年多，那个老乌龟想必也是跟着“毛爷”走了。附近的村民们说，那一天，毛爷在“海边”的茅草屋起火了，大家赶来救火，为时已晚。在清理现场时，发现毛爷是剖腹自杀的。
小丁子对着那茅草屋的旧址鞠躬三下，再向着东方望了望，想了想，那边可能就是“毛爷”盼望回去的地方。
后来，“毛爷”的茅草屋所在的那片海滩开发成了海水浴场，在清理海滩时，在距离“毛爷”的茅草屋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下面，挖掘出了两颗日制炸弹，还有几枚日军勋章。而附近就是那座铁路大桥，对面就是那疗养院，还有那所小学校。
2019年8月30日
老人 渔船和乌龟
太阳快要落山了，微风轻拂岸边垂柳，还有那丁香花，散发出阵阵幽香。晚霞映照下，港湾里的海浪滚动着，波纹闪亮，如一张巨大的金色渔网铺展在海面上，渐渐地变红了，变暗了，变成一条红色通道，通向天际。一会儿便消失了，只留下红红的太阳。
海鸥“嗷——嗷”地叫着，随着“哒哒哒”的马达声渐渐临近，一艘艘鱼船冲到了岸边，便撕破了那“网”、那宁静，停靠在“毛爷”的那条破渔船的旁边。
渔民们跳下渔船，用铁锚把渔船锚住了，喊着号子，开始用抬筐往下卸鱼虾海鲜。坐在铁轨边儿上的人们便围拢了过来，提着筐篓领着孩子家狗，马达声、叫卖声、吆喝声、口哨儿混杂在一起。
茅草屋的门前，“毛爷”戴着那副用黑胶布缠了又缠的旧眼镜，坐在小板凳子上，吧嗒着他那长杆烟袋锅儿。一只老乌龟趴在他的脚边，和他一样地眯着眼睛，望着那海、那船、那人。
小丁子吃过了晚餐喜欢在海边散步，也常常凑热闹跟渔民们聊上几句。他从渔民那儿知道，“毛爷”不是本地人，无儿无女，是一个哑巴，在海边这个孤独的茅草屋子里，已经孤独地住了几十年。
有人说，“毛爷”小时候是一个流浪儿，因为战乱灾荒流落到了这里。也有人说，先前“毛爷”一家子靠打鱼为生，遇到了风暴，家里的人都遇难了，只剩下他自己，还有那条破船和老乌龟。还有人从他一瘸一拐的腿猜想，他是解放战争国民党溃逃时丢下的一个伤兵？或是一个土匪？可是，“毛爷”是一个哑巴，从来不说话，谁也不知道“毛爷”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海边儿的？
小丁子是附近师范学校的一名大学生，一种好奇的心理吸引着小丁子，在晨练跑步，或是傍晚散步的时候，都会绕着弯儿到那茅草屋旁边儿转上一转。时间长了，小丁子发现，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毛爷”就会向着那东方遥望着，有时候还鞠躬行礼，像是还抹着眼泪儿。小丁子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个周日的中午，“毛爷”都会到附近的铁路疗养院去挑水，一次只能挑上半桶水，一瘸一拐的，走一走歇一歇，而这个时候，恰恰有一班火车经过这里。每当火车鸣笛从眼前驶过，“毛爷”都会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一直到那火车驶离了视线。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天，小丁子跟“毛爷”说：
“毛爷，看您老人家这般辛苦，以后，还是我来给您挑水吧！”
“毛爷”听罢，挺直了身子，点头致礼，并不言语，因为他是个哑巴。从此，小丁子每隔几天就到铁路那边的疗养院去给“毛爷”挑水。疗养院的守门人“狗剩子”认识这水桶和扁担，说：
“小丁子，你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儿啊？”
小丁子说：
“师傅，没什么，您没看到毛爷那腿，一瘸一拐的？岁数也大了，帮一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丁子坚持为孤寡老人义务挑水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学校那里，学生工作部部长刘老师找到小丁子了解情况，表扬了小丁子，学校的内部刊物《学生报》还做了专题报道，小丁子倒有些不自在了。
疗养院的自来水也不是附近居民随便都能用的，换了几任院长，知道“毛爷”的情况，也都默许了。
“毛爷”茅草屋后面的铁路，连通大连和旅顺口，附近的不远处，就是那夏家河子火车站。火车站后边靠海的一边，是废弃了的几栋旧营房，抗战胜利前曾驻扎着侵华日军的一个师部。铁轨的另一边，鳞次栉比的日式阁楼顺着山坡而建，掩映在树丛中，春天的时候，樱花便开满了山坡。日俄战争后，整个大连沦陷，那里住着的全是日本人，有日军的将领和随军家属，还有日本的商人和移民。
附近的老人讲，“毛爷”不是本地人，当然没有户口，先前都是生产队每年给一点粮食，周围的村民有的送点菜，有的送点肉，渔民们出海打鱼回来了，也会送点鱼虾，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来了。后来生产队解体了，疗养院就把“毛爷”的口粮包了下来，每个月按时分给他一些米面油。
看样子，“毛爷”应该有八十岁了，依旧住在那个茅草屋子里，守着那条快要烂掉的破渔船，还有那个老乌龟，不说一句话。
小丁子瞅着周日，和同学们去过旅顺口，那边有“万忠墓”，是为了纪念中日甲午战争中惨遭日军杀害的近两万名同胞而建，据说，日军当时把手无寸铁的中国人驱赶到一起，残酷杀戮之后，就地焚烧掩埋，惨烈的场面不堪入目，现在，这里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白玉山上的白玉塔，则是日军为阵亡的将士招魂而建的，沿着旋转步梯爬上塔顶，可以俯瞰整个白玉山全景，那炮台，那军港，还有那黄渤海交汇处的旅顺口。有人曾建议拆掉白玉塔，认为这是民族的耻辱，但现在它依旧在那儿，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一个铁证。
“毛爷”从来不离开他的茅草屋，每天守着那条破船，还有那老乌龟，不说一句话。但在一个暑假，有人发现“毛爷”有几天不见了。又有人发现，“毛爷”沿着铁轨向着旅顺口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后来又有人说，暑假期间在白玉塔前见到了“毛爷”，他跪在那儿，久久也不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毛爷”难道不是个哑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几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小丁子临上火车前，带着学弟到海边的茅草屋子跟“毛爷”道别，把那根挑水的扁担亲手交给了学弟，叮嘱他定期给“毛爷”挑水。“毛爷”挺直了身子，立正向小丁子点头致礼，目送着小丁子上了火车。
多年以后，小丁子依然惦记着“毛爷”，在一次同学聚会回到母校时，来到海边。那个茅草屋不见了，那条破鱼船也没有了，“毛爷”已经去世三年多，那个老乌龟想必也是跟着“毛爷”走了。附近的村民们说，那一天，毛爷在“海边”的茅草屋起火了，大家赶来救火，为时已晚。在清理现场时，发现毛爷是剖腹自杀的。
小丁子对着那茅草屋的旧址鞠躬三下，再向着东方望了望，想了想，那边可能就是“毛爷”盼望回去的地方。
后来，“毛爷”的茅草屋所在的那片海滩开发成了海水浴场，在清理海滩时，在距离“毛爷”的茅草屋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下面，挖掘出了两颗日制炸弹，还有几枚日军勋章。而附近就是那座铁路大桥，对面就是那疗养院，还有那所小学校。
2019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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