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的老陈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962 作者:楼兰寻梦 发布:
楼兰寻梦 首发时间:2014-08-20 10:12:24
独居的老陈 |
老陈的儿子知道在村里我是他爸的棋友。今儿,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爸的电话打不通,要我过去检查一下老陈把屋子收拾的怎样了,然后再疏导一下他的思想。老陈前些天就跟我说过,他儿子拿走了他的工资卡,说是给他找个保姆,让人家了解一下经济保障。当时我想,用他的工资卡请保姆,算做晚辈的孝敬吗?这不纯粹是土地庙里念英语——糊弄鬼吗! 收拾房子?收拾什么?他除了锅碗瓢勺、衣服铺盖,再就是每天扫三遍的屋院。说实话,每天我如果不来找他下几盘棋,他就是和电视大眼瞪小眼儿。白天看电视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做口吃的,吃饱了,再看电视,瞅不出他有其它乐趣。我不敢想象,在漫漫的长夜里,他会想些什么,恐怕连作梦,都是清凉寡淡的。 老陈做好早饭,正吃着,手机响了。 “爸,今天是老人节,中午我们回家。你把家里收拾一下,别让秀儿看了不高兴......”没等儿子说完,他的手机通话断了。重回到饭桌旁,端起饭碗,已没有了食欲。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秋雨,仿佛淋湿了他的心,坐在饭桌旁,身上一阵阵发冷。 “妈的,大早晨就给老子添堵。什么时候轮到儿子给老子下命令了。还别让媳妇不高兴?亏你小子说的出口。真他妈的,说出去都丢人!”老陈嘟嘟囔囔地嘴里不停的骂着。也是,虽说时代变了,爷是孙子,孙子是爷,可以理解,自古人人都是疼爱隔辈人。可这儿子管制老子,老子从命于儿子的风气,恐怕还没有刮起来吧?! 他本不想按儿子的电话“通知”办,可一想,万一孙子也来,又嫌“室内卫生不达标”,他会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孙子,不是为了儿媳,收拾收拾就收拾收拾。他先把电视屏幕,用沾了二锅头酒的棉球擦拭干净,孙子来了,看电视图像清楚;再把桌子板凳,用湿毛巾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孙子来了,就不嫌脏了。 人,最怕的是孤独。可在经济竞争的当下,儿女顾不了爹妈的不在少数。能像歌里唱的“常回家看看”的,能说几句关切的话语,就算是好儿女了。在我们这些老年人心里,比吃了蜜都甜。早上老陈儿子的“电话指令”,使得老陈憋了一肚子火。收拾完屋子,一骨碌躺在炕上。 平时我有闲就会到老陈家来。老陈的儿子在市里工作,他退休在家,守老宅。按说,我们老哥俩守着一壶茶,摆上一盘棋,边唠边喝边下棋,也还有趣。在早,他家的开水,是用炒菜的大勺在燃气炉上烧开的,喝一口,一股子油腻葱花味。我在他家宁可喝口凉水,也不想喝他家的开水。后来,我送了他一把电磁壶,可他,只有我去了才拿出来使用。我问他:“为什么不经常用?”他说:“舍不得花电费。”我告诉他:“用电比用气省钱。”他却说:“知道。就是用不惯。”原来,自打用了一段时间的电磁壶,电费比以往多了许多。他儿子说他:“你是不是总点长明灯呀?一个老头子,还怕被人偷去,给人家当爹去呀?”虽是一句玩笑,他竟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 “老哥,怎么没开电视呀?”我每次来,一进院子就能听到电视里发出的声响,他耳背,声音总是开很大。 “刚刚吃过饭,躺下迷瞪了一会儿。来坐。”老陈起身和我打招呼。 “今天屋里有变化呀?!窗明几净的。”我特意感到惊讶。 “还不是小兔崽子们要来,得先拾得拾得吗。” “是不是找到保姆了?” “嗨!你怎么也拿我打岔呀?在咱这乡村里不兴用保姆。会出风言风语的。” “你想的还挺多。人家村西老刘,掐着腰走路都费劲,自打用上保姆,腰不疼了,面色红了,每天给保姆做三顿饭。保姆在桌前打麻将,他能在后面陪坐一下午。”我故意举例解劝他。 “咱哪能跟人家比呢?人家有钱,儿女们再供应吃喝。不寂寞,就提精神。” “对呀!我等没了老伴也雇请保姆。”我有意说。 “兄弟,不是哥说你。满堂的儿女都赶不上半路的夫妻,何况弟妹和你风来雨去几十年了,哪有盼着没了老伴请保姆的?”他很认真。 “我这是话糙理不糙。都说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人,是说死就能死的吗?”我辩证着。 “你呀,说话就像你下棋,又缓步了不是?来,咱俩杀一盘怎么样?”老陈说到下棋,略显昏花的眼里,顿时闪出亮光。或许这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今天不和你下棋。外面下着雨,正好过阴天。一会儿,还要回家和你弟妹包饺子呢。”我推脱说。 “要不常言说,少是夫妻老来是伴呢。还是家里有个等着说话做饭的伴好啊!”老陈说着,脸透出十二分的黯然。 听到老陈这发自肺腑的感叹,我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内心深处,向往未泯;忧的是我自己,晚景岂不是亦如他矣。漫长孤寂的老年路,就如破车行泥道,只好是哪陷哪推了。在此时此刻,喜是主要的,为老陈。 “老哥,我给你找个伴,行吗?”我开始试探。 “算了吧。你还想跳马卧槽呢,跟我逗什么闷子?”老陈笑了。也怪了,无论老少,是男人,只要一提到女人,就不由的有兴致。 “说正经的。”我开始认真起来。 “咱俩老头子说这些,还正经吗?这叫老不正经。”老陈哈哈大笑起来。平时,我连续输给他三盘棋,他只是嘴角稍稍一动,都不曾笑。而今天居然笑得如此敞亮,莫非他...... “老哥,你家柱子跟你说了?”我探问。 “跟我说什么?” “没找保姆,给你找了个老伴呀。怎么还......” “哪里话?你今天怎么说话有点反常呢?”老陈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我笑着,说着。他听着,问着。此时,尽管老陈没有像下棋那样专注,也还能看出他对此事上了心。 院外,有汽车喇叭声。柱子领着孩子,媳妇挽着一位穿着利索的妇女,走进院子。老陈迎出去。天,已放晴,柔和的阳光照在老陈的脸上。 ——作于二零一三年农历九月初九,老人节。(原载《红袖文摘》)
|
【收藏此页】 【关闭】 【本有评论
1
条】
此文章已经被修改 1 次 最后一次的修改时间为:2014-08-21 17:06:41。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4-08-26 09:07:26) |
|
|
结尾有欧·亨利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