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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感遇之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此诗以工整的对偶起兴于兰桂，手法开门见山，干脆利落，无拖

泥带水之嫌。兰花，是我国名贵的传统名花，它花容清秀，色彩淡雅，历来被人们视为圣洁、高

雅的象征。此诗中之兰，特指春兰，性贵耐寒。兰叶春葳蕤，即兰花于春长得葳蕤也。葳蕤，本

来指植物玉竹，作名词。但此诗中，取玉竹长于枝叶繁茂意，谓兰花在春天貌若玉竹长得枝叶繁

茂，显然名词已形容词化了。古人此类词性活用之例屡见不鲜。华者，花也。桂华，即桂花。桂

花，在瑟瑟秋风中巍然挺立，迎风飘香，沁人心脾。皎洁，本指月色之清雅高洁。但在此诗中，

谓桂花在秋天质似明月生来清雅高洁。“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乃古人约定俗成的一种对

举互文手法，具有包容性与概括性。所谓包容性，谓：此叶，兼指叶与花；此花，兼指花与叶。

所谓概括性，谓：兰叶，不独指春兰之叶兼花，而指春兰整体；桂华，不独指秋桂之花与叶，而

指秋桂整体。或许今人觉得此手法有点新鲜，但古人对此手法之活用积久成习，非常顺手，一点

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兰花于春长得葳蕤，桂花于秋生来皎洁，表明什么？表明了它们欣

欣向荣的蓬勃生机。欣欣，即欣欣向荣。生意，即生机。这生机之表明何故？那是因为它们有内

在的强大生命力，能各自适应不同的季节而竞相开放呀。由知：第三四句的承接非常自然。一个

自字，铿锵有力，说来斩钉切铁，哲理深含。逆向思之：此生机乃自生，自发，非任何外力所致。

顺向思之：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设法充实内在的生命力，务使其不断变强大。求学问，干事业，莫

不如此。老子所谓“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即此旨也。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几乎所有的译文都谓林中隐士闻到兰桂之香气而喜悦。其实，此第

五六句句意双关。此兰，指隐于深林之春兰；此桂，指隐于深林之秋桂。林栖者，就是它们，就

是直接指兰桂这些隐于深林中默默无闻的香味草木。风，泛指风雨。这兰桂沐浴着风风雨雨茁壮

成长，因之安居深林，自得其乐。谓之双关，也是事实。一个者字，将兰桂人格化，的确将兰桂

用来指代隐士。这些隐士亦经历了生活中风风雨雨的各种磨练而自得其乐。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兰，兰花，兰草。桂，桂花，桂树。此草木，即兰桂。兰虽隐于深

林，但恰逢春临，直面春寒料峭而葳蕤，风采依然。同样，桂虽隐于深林，但遭遇秋天，直面瑟

瑟西风而皎洁，风采依然。它们所以如此生意欣欣，皆本性使然。心臻美，故造景美。古之君子，

其修心也竭其诚，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一生尊崇真善美，洁身自好，纵世事沧桑，

世态炎凉，亦虔修其内，无惑于外。何求二字，是一种反问，语气强烈，感情色彩浓厚。此诗的

言外之意，于此显见。作者的确以兰桂自喻，愿似之纵隐于深林亦焕发内在的强大生命力，以之

抗拒一切尘扰，将名缰利锁统统抛弃，洁身自好，自放清香，卓尔不群，超然物外，绝不趋炎附

势，绝不悲哀自叹，绝不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