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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品尝的
是我仅有45天的生命
我只敢偷偷地告诉你
实在不忍心
说给那些童稚的眼睛
他们的胃口正好
何必扰乱了他们
不错的心情

啄破蛋壳的那一刻
我也和同伴一样   急切地张开
探寻世界的眼睛
我用积蓄了整个孵化期
才撑破黑暗世界的呐喊
宣告着一个天才的  诞生
那时我尚不知晓
自己的一生
早已被一个巨大的商业链    锁定

田野中的花香和肉虫
在我到达不了的世界
正被农民的土鸡们所独享 占领
阳光 青草 谷粒 游戏
遗传基因中越来越清晰的童年记忆
只能造访我的梦境
我一次次挣扎 抗争
换来的只是教训   和更密实的牢笼
于是 我安心地长肉
放弃了天空 大地 追逐 运动
甚至自由 甚至爱情

我们是一个懦弱的种族
45天 吃了睡 睡了吃
别无选择
谁还有机会思索
猪一样的人生
我 也想写首诗

或重复活着还是死亡的名句
让世界记住
一群鸡中 曾出现过一个思考的生命
可人的耳鼓只接受
千篇一律的叫声
又有谁能听懂

虽然称不上身强体壮
但我也知道自己健康无病
可每天的饲料里 总能品出激素和药的味道
让人抑郁
甚至怀疑自己的骨节和内脏的隐痛
据说人死的时候
被药长期浸蚀的骨灰 颜色不同
而我的药残
据说已经过层层把关
化成广告里动听的语言 略有煽情

45天 我仅用半个季节
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蹒跚学步的孩子
可能只够 治好一场小病
千万只鸡
无头苍蝇般
走上食物链的流水线
没有人会在意 一个
从睁开第一眼
就向往自由 天空 艺术 爱情的 生命

一样的饲料 一样的激素 一样的药物
思想只是一个略显累赘的表情
我的肉不会有特殊的滋味
只剩下骨骼加入轮回的生命
在一个春天
用尚未清除激素和药物残留的营养
滋养一棵玉米 或高粱的青葱


          乡下的天空
越来越多的人畜
正在失去乡下的天空
随阳光洒向万物的钙
找不到鲜活的生命
默默地钻进泥土中
阳光不是风 不会拐弯抹角
溜进饲养场
和沉迷于网络和电视剧情的    房间中
于是 明里暗里
开始有人记起了 
一个走失多年的词 软骨病

乡下的天空
曾经是我们童年的万花筒
我们将牛羊 小河转来转去
变幻出美轮美奂的图形
然后  走十几里山路
背回一大捆长长短短的炊烟
我们幻想的花花世界
不过是五颜六色的铅笔 球鞋
和漂浮在硝烟中的
鞭炮的纸屑和爆炸声

乡村的天空
总是以蜻蜓 蝴蝶为背景
一朵鲜花插上发辫
就能将过家家的快乐
演绎成被毛毛狗笑得弯腰  的爱情
从此一种不一样的羞涩
在刻意躲避的视线里油然而生

乡村的天空
野性总是被阳光在河面挤出的皱纹捉弄
于是我们一起表演狗刨
将清凉的河面像抻被单一样
拉来拉去地 扯平
一个下午
在嬉笑玩耍中消磨
那时的学生根本不知道
后来会出现减负的呼声
现在的我们同样在各行各业
成为翘楚和精英

乡村的天空
曾经远离过精湛的医术和充斥荧屏的养生
后生们浑身长满了黝黑的阳光
根系深深地扎进
没有化肥和农药的土层
鱼儿在河水里成群结队
牛羊在山脚下悠闲发情
偶尔的头疼脑热
也就是请来背着草药银针的赤脚医生

走过半个世纪
我们的生活早已五光十色 欣欣向荣
繁华的街道上
口罩和遮阳伞拒绝着
远离乡村的天空 肥胖 早熟 血液病
正蹂躏着父母敏感的神经
失去阳光的苍白
人们不得不面对
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疼痛
时光虽无法倒流
但我们用已飘逝的青春的名义
纪念那无忧无虑 乡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