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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幽默,幽默的诗
文章来源:非马艺术世界        访问量:4463        作者:非马        发布:非马        首发时间:2009-03-03 00:15:00
关键词:克林顿夫人 幽默 古诗 译诗 现代诗
编语:

                      

  先讲一个故事。美国前任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当今的众议员喜莱莉,是一位颇有急智及幽默感的人。几年前夏天的一个周末,一本刚出版的书说她曾透过灵媒,向已去世的罗斯福总统夫人请教。这位当时的第一夫人马上成了全国传媒以及许多脱口秀的取笑对象。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一,克林顿夫人必须出席一个在田纳西州举行的会议,发表演说。会场上,鸦雀无声的听众,都在暗地里替她捏一把汗,不知她将如何面对这尴尬的时刻。

  就在这时候,喜莱莉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台上,然后轻快地说:「这会议是一个把大家聚在一起的很好方式,我同罗斯福夫人谈过,她也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引起了台下的记者们及听众的哄堂大笑,预期中的尴尬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这种敢于自嘲的幽默能力,在中国人当中似乎并不多见。我常觉得中国现代诗太严肃正经,令人敬而远之甚至望而生畏。生命里当然该有严肃的时候,但整天紧绷著脸,也未免太辛苦了。因此除了一些令人笑不起来的天灾人祸外,我都尽量在诗中加入适量的幽默感。一首成功的幽默诗,是让人读了从心底升起微笑,接著大笑,终于忍不住迸出眼泪来。究竟这笑与泪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只有读者自己心里明白。这样的诗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也发现幽默的分寸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往往成了趣味低下的打油诗。

  中国古代诗人里面,陶渊明是比较有幽默感的一位。他的〈责子诗〉就写得相当有趣: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念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幽默同讽刺之间最大的分别,我想是,幽默比较偏重自嘲,而讽刺则是针对别人。如果陶渊明这首诗写的是邻居的而不是自己的小孩,我们也许不会觉得它有太多的幽默。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真正好的讽刺诗,出发点应该是出于悲悯与同情以及对世俗生活的热爱,而不是冷酷无情的幸灾乐祸。

  多年前我在台湾一个叫《布谷鸟》的儿童诗刊上有一个<给孩子们--世界儿童诗选> 的专栏,有一期介绍了几首中国古典诗人写的充满童趣的作品,却是兜了一个圈子,从英文翻译再译成中文的.一直没找到原文,所以不知道它们的出处.下面是其中的一首。作者是苏东坡.题目叫《偶感》:

一个孤单病弱的老人

我在东堤上

筑了个家.

 

我的胡须,受霜漂

风梳

日渐稀落.

 

今早我的孩子

惊喜地发现

我脸颊上又长出了玫瑰.

 

我微微笑了,

他不知道

我刚喝了点酒.

 

  西方的现代诗里面,有幽默感的更多.像下面这首题目叫『罗米欧与茱丽叶』的诗,作者是生于1935年的李查.包提冈(Richard Brautigan)。写这对千古情侣在今天社会 里所可能遭遇到的尴尬处境:

要是你肯为我死

我便为你亡

 

而我们的坟墓

将如自动洗衣店里

一块儿洗衣服的

两个情人。

 

如果你带肥皂粉,

我就带漂白剂。

 

  新一代的情人们都比较现实,谈情说爱得讲条件,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下面是生于加拿大的诗人,小说家及作曲家冷诺科亨(LeonardCohen,1934--)写的一首诗,题目叫做『英雄诗』:

要是我有个发光的头

引人扭脖注目

在街车上;

而且我能舒展身躯

在明亮的水里

同鱼与水蛇竞技;

要是我能焚毁我的羽毛

在太阳面前翱翔;

你想我会待在这房间里,

念诗给你听,

还因为你嘴巴微微一动

便猛做大头梦?

 

  题目及诗的开头,都让我们期待一个英雄人物的出现。没想到这些都只是诗人为他的自嘲营造气氛。当我们在笑声中猛然想到,在这个把球员及歌星捧成英雄的时代里,那些为人类的文化而努力的诗人以及其他的文化工作者,在社会上所处的边缘地位时,我们的哈哈大笑也许会变成无奈的苦笑吧。

勃克(Kenneth Burke1897-1995)的「巨颂」(AHugeTribute)也是相当有趣的一 首诗:

他很突出

这诗人

非常活跃。

 

产量惊人。

 

当他甩起来

老天爷他可是真甩---

你最好站远点。

 

硕大?

庄重?

匀称?

冷静的自我肯定?

这家伙都有了--

还有曲线。

 

我说的

是个马屁股哪!

 

这诗的开头,把一个突出、活泼、产量丰富的诗人,大大地赞颂了一番。当我们读到他呼呼甩动,还以为是这位诗人在当众朗诵、慷慨激昂地挥动着手臂呢。却不料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说一个肥大匀称的马屁股同它那根长长的尾巴!真把那些不好好写诗,却整天搞活动爱出风头的诗人们,给讽刺得哭笑不得。

下面这首题目叫做《杂种》的诗是黑人作家休兹(James Langston Hughes, 1902-1967)写的:

我的老爹是个白人

我的老妈黑。

如果我曾咀咒过我的白老爹

我现在把它收回。

 

如果我曾咀咒过我的黑老妈

希望她下地狱,

我后悔我恶毒的愿望

现在我祝她有个好结局。

 

我的老爹死在一栋巍峨的大厦内

我妈死在一间小屋里。

我长得不白又不黑,

不知将死于何地?

 

  休兹是他那个时代里最有影响力的黑人作家。美国南北战争以前的南方,白主人同黑女奴发生苟且关系,生下一些混血的小孩,是司空见惯的事。生了混血儿的母亲,生活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而作为一个不白又不黑的小杂种,更不免要感到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了。

  又如下面这首『装义腿的黑伤兵』(作者RayDurem)写的也是从前美国南方的黑人才会有的独特经验:

大夫,大夫,它很合适。

但你给我的腿使我心馁。

 

大夫,大夫,听我请求:

替我换一条假腿。

 

我要回到乔治亚老家去。

这白腿会使白佬们皱眉。

 

大夫,大夫,听我请求:

我要一条黑假腿。

 

  连受了伤装一条假腿都得小心翼翼,以免冒犯白人,惹白人不高兴。

  我自己也写过一首不黑不白的诗,题目叫做《创世纪》:

 

当初

人照自己的形象

造神

 

这样

上帝是白人

下帝是黑人

至于那许多

不上不下帝

则都是些

不黑不白人

 

  下面我再读几首我写的多少带点幽默的诗:

<都市即景>

壮志凌云

自窗口

一只小鸟飞起

 

只一掠

便没入了

灰连连的

屋脊

 

  表面上写的是一幅城市风景画,但更可以看成是我们平凡生命的写照。我们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大概都会拥有一个伟大的理想,为自己立下一个远大的目标,但一旦进入社会这个大酱缸,很快就同流合污,成为其中的一员,分不出彼此。

  圣诞是家人团聚的快乐日子。但象所有的节日一样,都变得越来越商业化了.下面这首诗是 1978年在圣诞假期中写的:

<一九七八年圣诞>

在百货公司里

排队

等著爬到

圣诞老人的

膝上去

 

像所有天真的小孩

我将扯这胖售货员的

假胡子

把嘴附在他的耳上

然后大叫

 

你们把上帝

卖到哪儿去了?

 

  现代的人,特别是住在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同大自然疏远。许多人可能要到中秋节晚上才突然记起来天上还有一个月亮的存在。连外头的天气究竟是冷是热,也要听电视或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却不会想到打开窗子,把头伸出去看看。下面这首诗写的便是这个现象:

<鸡>

闻闹钟起舞

一只早起的

在鸡栏里

 

  从前的公鸡是人们的闹钟,所谓的「闻鸡起舞」。现在的鸡却需要闹钟来叫醒它。

  下面还有两首动物诗,是我在80年代写的:

<鼠>

卧虎藏龙的行列

居然让这鼠辈占了先

 

要把十二生肖排得公平合理

只有大家严守规则

只许跑,不许钻!

<虎>

眯着眼

猫一般温驯

蹲伏在栅栏里

 

武松那厮

当年打的

就是这玩意儿?

 

  离开大自然,被驯养在动物园里的老虎,看起来温顺得同猫没有什么两样。完全失去了作为老虎的威风与气魄。

现在这个社会,读书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即使读书,也多半是赶热门,读那些所谓的畅销书。像我在这首题目叫做<读书>的诗里所描绘的:

打开书

字带头

句跟随

一下子跑得精光

 

只剩下

一个畅销的书名

以及人人谈论的

作者的名字

 

果然好书

 

  有一种幽默,因为题材或别的原因,被称为「黑色幽默」。像下面这首诗,是很多年前听到台湾有一位中学女生,因受不了功课及考试的压力而跳楼自杀的新闻而写成的:

<恶补之后>

恶补之后

你依然

缴了白卷

在模拟人生的考试里

他们给你出了一道

毫无选择的

选择题

 

生吞活咽下那么多

人名地名年代生字符号

公式条文定义定理定律

终于使你消化不良的脑袋

严重积食

使你不得不狠下心来

统统挖出吐掉

 

而当你奋身下跃

远在几千里外的我

竟彷佛听到

一声惨绝的欢叫

 

搞懂了!终于搞懂了!

加速度同地心引力的关系

 

  这种因为恶性补习所造成的悲剧,实在让我们幽默不起来更笑不起来。

  大家也许读过林语堂写的那本《生活的艺术》。在书里他举出了西方几个奇特且不合人性的风俗习惯,其中包括握手及穿西装打领带。对于打领带,我特别有同感。

<领带>

在镜前

精心为自己

打一个

牢牢的圈套

 

乖乖

让文明多毛的手

牵著脖子走

 

  1985年,美国有女人为了钱,愿意替别人怀孕生小孩,成了大新闻:

<肚皮出租>

万众瞩目的

                肚

                皮

            隆起

 

               爱

               钱

               的

           结晶

 

  从前生小孩是爱情的结晶,现在却变成了爱钱的结晶。

  也是1985年,美国政府批准了休士顿一家太空服务公司的申请,用火箭载人类的骨灰上太空。根据计划,一万多个骨灰将在离地球1900哩的轨道上至少绕行6300万年。那时候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还没取消。

<太空轮回>

许多人会把它当成

到天国的中途站

一去一千九百哩

天国还会远吗?

 

甚至有人会认为

六千三百多万年

已够永恒

特别是那些

自知钻不进针孔的

便便大腹

这里,上帝不是

最后的审判者

 

当然还有些细节需要考虑

比如,搞不搞种族隔离

像南非一样

以保持白骨的纯粹?

或者,只要有钱

阿猫阿狗都可订位?

 

  许多年前,台北的华西街还是一个热闹的红灯区,有一个原住民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儿卖到那里去当妓女。后来警察把他捉了去,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女儿卖掉。他说因为冬天快到了,他需要钱去买补养身体的补品。

<冬令进补>

想吃雏鸡

没事干

便把女儿

送去华西街

当雏妓

 

吃了雏鸡

没事干

便把自己

送去华西街

找雏妓

 

  到过欧洲旅游的人大多会有被吉普赛小孩围起来讨钱的经验。他们常常三五成群,联合向观光客的口袋下手。

<吉普赛之歌>

流浪的命

吉普赛母亲

对着手里的扑克牌悲叹

她的儿女

注定要终身流浪

 

日夜在酒精里流浪的

吉普赛父亲

突然清醒了过来

把世代相传的拿手本领

倾囊相授

然后要稚嫩的小手们

到人潮汹涌的大都市

去寻幽探胜

浪迹

观光客的口袋

 

  1992年我们参加旅行团到意大利去玩,到达有水都之称的威尼斯的时候刚好下小雨,情调很特别。下面这首诗写的就是那时候的感觉:

<雨天入水都>

我们一走下游览车

妩媚多情的威尼斯

便迎了过来

伸出无数温柔的小手

要把我们揽进

她的怀里

 

有备而来的女士们

这时候纷纷探手入行囊

掏出雨伞

把眼睛发亮嘴巴张得大大的老伴们

一个个

给勾了回去

 

  TREVI FOUNTAIN是罗马的名胜之一。那时候意大利的通货膨胀很厉害,我们去银行 换钱,早晚的汇率可能都不一样:

<特拉威喷泉>

根据电影『罗马之恋』的情节

每个希望重游罗马的旅客

必须背对这喷水池默祷

并抛掷三枚铜板

 

池子比电影里看到的小得多

又刚好碰上礼拜一喷泉同管理员一起休假

看不到海神驾海马车驱波逐浪的雄姿

我们仍急急用力抛出

三枚面值五百里拉的硬币

 

但愿它们在落水前还没太贬值

 

  我们去玩的那年,皮萨斜塔因为倾斜度太大,随时有倒塌的可能,正在维修,所以没办法爬上去看,只能远远地站在地面上作出托塔天王的样子,照相留念。

<皮萨斜塔>

一下游览车我们便看出了局势

同大地较劲

天空显然已渐居下风

 

为了让这精彩绝伦的竞赛

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我们纷纷选取

各种有利的角度

在镜头前作出

努力托塔的姿势

 

当地的导游却气急败坏地大叫

别太用力

这是一棵

不能倒塌更不能扶正的

摇钱树

 

  几年前KANSAS的教育委员会受到保守派宗教团体的压力,通过不再把进化论列入学校的课程,引起了许多争论。有人甚至担心,如果进化论都会受到质疑,说不定有一天连地心引力在内的现代物理定律都有可能被推翻。

<在天地之间>

 

苹果

突然停在半空中

不知该继续往下降

或回到树上去

当教育委员们

面红耳赤辩论

重力的问题

 

  2001年情人节的前一个礼拜,有一个别开生面的广告活动。一对陌生男女被用手铐扣在一起,从伦敦飞往纽约。如果到情人节他们还这样子一直锁在爱情里,每人将可得到7200美元的奖金。

<金锁记>

以钢的坚贞

金的激情

我绝对相信

他们的爱

至少会维持到

情人节

 

(在重庆西南师大中国新诗研究所的讲话,2004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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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诚实成诗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3-09 08:20:00)  
通读此文方知诗也是可以幽默的,且古往今来,大有先驱。受益匪浅,一定寻机做以尝试。感谢非马的文论启迪。
匿名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3-03 00:40:00)  
“上帝是白人/下帝是黑人/至于那许多/不上不下帝/则都是些/不黑不白人”高!妙啊!--郝一丹
匿名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3-02 14:56:00)  
“一首成功的幽默诗,是让人读了从心底升起微笑,接著大笑,终于忍不住迸出眼泪来。究竟这笑与泪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只有读者自己心里明白。”拜读通篇,很欣赏非马先生这种诗人的幽默观,的确,能够让人在大笑之中品味其酸甜苦辣,不能不说是诗的一种高境界,应该说幽默是智者的专利。很受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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