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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A  潮打空城

慢

我看见松散——
细碎的丰富
林间空地上有小我
无数个,已经分离的光
石块遍及夜晚
他人交媾之中的身体
可能很空,很陌生
此时微风来得突兀
目的性极强
而我心已年深日久了
扯不住一片闲云
落去也好
我想夜雪无声
以后的日子
唯愿花开不败

2008-1-8

疾

旧病复发,眼角潮润
使我保持担心
不可预知的风声
及早压低树冠
把果汁留给玻璃杯
从别人的房子走回自己的房子
冻伤是个必然
而玫瑰是对的,有尖刺
不得不痛恨钥匙
一些程序老了
时间之祸可以单行,可以垂直
在笔迹零乱的书本上
养爱脸红的小狗
荒诞启示录
人一旦感到隐忧
别处的意义
瞬间就会面目全非——

2008-1-9

行走

像平常一样快活
不吝惜口哨
还敞开衣襟迎接属牛的北风
时值三九第八天
听不到一只飞鸟的哀鸣
可能家园已经冻僵
星光一夜偏北
飘摇着灰烬的全部
而乌云盖雪之景
在地势与走向上
没有什么不同
回忆那一年
想尝尝雪白的味道
于是放下十七岁
出门向东是国家
再退后五百里
成年,中年,老年
量出墓地三尺
在清淡中微感自足

2008-1-10

童年

而我不是细碎的
略甜的,发光
且能碰撞出响声的
不是受瞩目的
有宽阔额头,瘦长枝条的
或者神秘宗族的
天生享受来龙去脉的
我确实是薄片
单筋骨,敬畏落差的
越想依赖火
越不能平行的
我那时取得钻石
却当做粪土
投入火中换成光焰
毫无意义和
放置过了时效的——

2008-1-11

废墟

新雨上升,我拒绝睹物思人
很难一见的泥泞
水窝边的脚印
再也不能藏住小鱼游动
天空有时还那么明亮
有些人却枯萎了
只能像蝴蝶一样飞
捏住他的翅膀
也不觉得疼
不叫喊,让人去猜
他们在别处无声的笑
许多张卑微的脸
要么粘着草籽
要么散发着秋天的阳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放弃干草垛
使用比海洋更深的蓝
注视灰暗的我们
并不因此而要求什么

2008-1-12

平庸论1

你们约束我——
种草坪,围栅栏
透过锁孔说话
打开新鲜的比喻
可以暗地里对群山悲悯
但不能过于醒目
而流水终究
也凌乱了
身体早晚是个零
你要的开头落满尘埃
声音归声音
根扎在哪里不重要
来去都是一声血
有艳阳丽日
有船到小桥头

2008-1-12

平庸论2

你们约束我
谈论是非,抗拒江湖
中的一切
偶尔当我是个铁匠
对有形的物质
叮噹以外,不怀二心
彻夜锤炼锻烧
从而不露出尖刃
因此我成为砧上
仅有的一小块儿
持续发热的铁
我有规规矩矩的形状
风不吹我时
我是高原
我是你的冻土层

2008-1-12

托梦

天色已经掉下去了
去冬今春
香樟换做梧桐
没有叶子的树
隔着不同的人和相同的事
像摸着肚皮说话
枕头敷衍口吃
而教你闭着眼睛数
绵羊的人
嘴角有浮萍的碎
他说摸到一个盲人
有四条腿,会说谎
刚刚被列车撞死
他得偿所愿
如同在我的祖国
没有枝叶的树
随便哪一棵
就这么晃动一下

2008-1-15

08-B  月下江河

镁都

尖顶,圆腹——
太阳城和欧洲城
两枚红旗下的蛋
石头中的石头
被泄露出去的秘密是我
所沉默的部分
这里栽种着:
镁砂,滑石,硼矿
负伤的金牛山人
迷镇山娘娘庙
一个老人和另一个
老人,孩子们看着
匹夫卖掉企业
交易俄罗斯少女
陷入金色和孤独中的权杖
像一声猴子的咳嗽
它矽肺了,惟有死
在荒芜的动物园中
代表着打开的白色词语:
依次是老人,孩子
盘龙山,盼盼,青花
豆瓣酱和大米
全国经济百强县
苹果被掏空
只有鼹鼠横行
姓名作废,地址全无

2008-1-16

黑雪

所以我决意一个人醒着
这些花都不真实
在腊月,不能提供绿
无法繁茂得东城连着西城
此时夜静更深
缺少委婉和通透
静止的线索
动物们都伪装成温存
打着考究的酣声
做着从天而降的梦
我没有可以惊扰它们的理由
当我发现老去的秘密
也只是,在自己心里
多一条横向刻画的曲线
我以为这是错误的
在肉体上多点快乐
何尝不是宽慰
希求总带有爆炸的危险
各种委曲求全
每个旧梦复发的人
都使我想起掩埋在
黑的和白的
或者格外混淆的
孤立之中的愉悦感
那种秘密演出
倾斜之于躁动
来得似乎比突然更小一些

2008-1-18

对抗

进入物,和个体之间
我感到忧郁
闪电无罪,上面没有呈现出涌动
没有气流和飞砂
也没有滑铁卢
含蓄的地壳睡着
休息,也迟疑
他们知道峭壁的另一层面
有蜿蜒,有旷野和海
静悄悄不可触摸的余晖

2008-1-18

对手

树木一定会臣服于锯齿
我们这样解释婚姻
而石块终究都会变成粉末状的
因为水太好动了
空气也是如此
还有人群里
一致传承的习俗
它消磨人啊——
进入被尊重的
受鄙视的,所有无法无天
和浪荡不羁的
新鲜活泼的肉体
而身外之物被打败了
空留扬沙千里
红尘一日,又一日.

2008-01-19

功夫

一个人的撕裂,不可能像瓷器一样
破碎时发出声音,快活的救出自己
因此我走向炉子,走向铁和煤灰
我继续对一场生命之外的大火欲言又止:
令人着迷的称谓,遗忘和纵情
该是割去杂草的时候了
什么地点,与什么人
照着一地谎言的白月光.而在失物招领处
全新的木椅子,可以并排坐上去
我们都是丢失自己的木偶
还有鞋子,舒缓而华丽的纸牌
如一句话被打出去,在镜子里漂移
很久没有得到回应,木偶们坐着
死去了——
又是一些木纹和笑容,被水吸收

2008-1-20

满

“把枯枝分离出去,从花儿们中间
该有的有,该没有的什么都不要”

因为还年少,羽毛中的异质丰富些
才衬得上好年景,而他不是简约的

用两种方式复述桃花静谧和无邪
开始时会有些不一样.后来做着梦

小心拂拭这些薄纸,笔迹潦草之处
祈求不必降临苦难给我们:旧木头

仍然是一截收拢在苍茫中的断翅
我在黑暗中关闭门,桃花盈满如初

2008-01-22

08-C 夜归殊途

一:

人声犬吠.夜晚很旧
不再想起美——
空无的冢.我在桶状的屋子里大声哭泣:
君子兰开得潦草,北风烟雪,过眼浮云
仿佛更旧的镜面上
弹出一株株会说话的水生植物
张开大嘴向远处呼救
而火车终于停下来,卸下行李和人群
2007已不了了之
我没有什么兴趣再换上另一列
没有终点站的夜行车
远方再远,还是要扑上去
人群把我堆积得越久
我越不能相信阳光
能够多掉下来几块
众生平等,但一些星辰廖落

二:

我需要的节奏必须急速律动
这是区别于他人
越过繁华之城的关键
无所谓宽大的街道,有一条小路通过即可
也无所谓单薄和圆满.熟人
更要越过我的酒,我的船
我的射程之内没有山野巨兽
城市中有时孤灯昏黄
水声拍打逐个远去的人影
我们穿新鞋子,走老路
可怜窗外所能见到的落叶
一些以为是森林
一些擦过公交站牌
却对所有站名熟视无睹:
无法遗忘而又一言不发——

三:

“这就是确保不朽的唯一途径。”
那么死亡呢?
请忽略他手上的疑云
请给泥土带来十二个月的完整
给命运安排一条毒蛇的象征
并使它腰身挺拔,金牙不朽
永不失去对黑夜的依赖
信仰它,无疑是
悬挂在斗士头上的一柄吹毛利刃
而人在路途,要有大欲望
所有表情里的符号
都要求内心平静
仇视一切波澜,徒增蹉跎感

四:

我忽然做了一件什么事
砸坏一只蛋
揉碎最后的面包?还是
替上帝打出命运牌
我不过坐等天亮
在幽暗中——
像大地上悄悄竖起的一根中指

五:

我很认真的在呼吸,先是弹掉烟灰
然后习惯性的捋胡子
但是它们不存在了
在早上临睡前(在早上临睡前?)
是的,在早上临睡前——
(我的夜晚从早晨开始)
我面无表情的剔去它们
就像剔去它们,我就真的六根清静了
而冬天的风刮过秃树林
我的手势停止在下颏上
未及死去的鱼,尾巴还挺多
它把多余的都留给了我——

六:

很少这样触及浪漫
有东西在燃烧
在长,盛大而且奇怪的厚重
抱歉我刚停顿了
我看不到天空,荒野
文明的尺度似乎又回到真实的火药时代
任性的棉花,冷言冷语
难道车轮扬起的都是子弹
而碾碎的都是肢体?
现在忽略不掉的烈火
受诅咒的——潮湿和垂落
我不能说出这种秩序
就是除夕之夜
一头撞进家门的狂喜
我也不排除被设置的路标
此时正成为一张
手里握得越发膨胀的票根

七:

在大雪中,男人和女人
单纯的白色森林
从我的诗句里延伸到所有临时庇护所
诉求应对诉求:
“让我们都回家吧”,我曾是——
在异乡沉默,或曾喧哗的人
我住过茅棚,工房
有铁皮屋顶的现代化厂区
但是现在我需要风一样的速度
穿过你的城市,田野
回到有奶牛,地窖,收割后的庄稼
同样也是白色危机的地方
我已归心似箭了
死亡的粉末不再轻盈
而变得沉重的呼吸,
大雪飘舞,万物都一无是处
我不会放弃乡音
是啊,我更不会放弃乡愁

八:

我不想说出躁动——
温柔而锋利的侵袭
580万人仅仅是一个数字
19个省市,128万平方公里
上百对列车和无数
睡在路上的困兽
水木静寂,怎么会虚度到
雪白与动容的共存
你静立的花朵,家乡
无助中凉了又凉的茶饭
在梦里轻松行走
不会耽于途中金黄的想象
老一点,再老去十年
因为恐惧和期盼
太多,你不会望断这条路
泥泞,和永无尽头的冰

08-D 北地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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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
就是一些冰
一些白色
一些水
嗷嗷叫的空气
阳光突破云层使人发痒
再孤独一些
就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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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体空着,人群在走动
食物上面雕刻着花朵
比如大雁
路过煤油的气味
路过一些孩子
路过坎坷的声音
世界上有那么
脆弱的心
为明天和后天祈祷
还能睡在
原木地板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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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少的——
炸裂的声音
一朵野花绽放了
蚂蚁驮着日子
麻雀刚刚飞走
一只毒蝎子
从遗迹和废墟上
匆匆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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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片和嘴唇
低语的狼
皆有专注之美
若非手掌上传递出热带人的气息
冰凌将继续垂直
它不会倾斜
不会热烈
你说它尖利和冷漠
化成滴水
也不可取道中庸
它透明啊——
虚伪而憔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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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的一分钟
像一个罪人,某一项罪证
使我忽视颜色的存在
我没有在自家门前
挂起红灯笼
游鱼很轻
雪人放弃双拐
我把脚留在路上
悲观主义的内心
还要翻滚
是热的
比时间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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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狐疑
对任何声音都不信任
我敲打玻璃瓶子
清洗木塞和绿豆
没有东西缠绕我
仿佛结网前
黑蜘蛛是个新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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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想起雾蔼很重的群山
溪边有人放杆垂钓
都说春水关不住
我望着诚实之壁
林下翻飞的雨燕
宁愿做一个——
浑身湿漉漉的,背包远行的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