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赋

　　序：余往日长游，所识凡多。游于山水，曰村野；游于闹市，曰商贾；游于南门，曰官宦；游于杏园,曰授道。所以为士，乃声名也。亦曾徜徉酒肆，曰食客；过勾栏，曰留名；与乞者，曰谋生。至于九五之尊，言尚不敢出其右；旁门左类，行所无不欲其能。凡此各得其所，已出凡类尔。弗与为论也。

　　余幼喜长行，曾于山水。感雨雪阴晴，体阴阳际会。亦闻兰芽初霁，亦垂蓑杆长流。行径吟哦感叹，草木嗟呴皆休。日忽漓江饮水，日忽五岳赏秋。噫！观溪涧无形，攀山无定势。若若世界，朗朗乾坤。造物万千，各载德厚。俯止峥嵘怪石，仰止幽雅高山。大似人间百态，秉性各具兼瑕。

既有此，乃生惑。观乎自然诸物，上造百般。弗论南北，皆生其形；弗论好异，皆形其性。然形性各异，优劣兼同。或暗淡，或清明；或猥琐，或开阔；或逶迤，或轩昂。此中景象，几似士儒。其清明开阔，其大气轩昂，乃正道也！至于虚晃暗淡，猥琐逶迤，概因其言不正，行不稳，非正道所不齿，而为伪也。凡此种种，历历可亲者，皆上造也。

然则所以为士，窃以为道貌岸然也。诸子为士，礼教百家，遗墨训来人；诸公为士，彝定邦国，履身覆法度。正典刑身，居安思危，此士之大成。然此士不落民间，言行皆束于典律，不以为然也。于是精忠报国，匹马军前息干戈；幽居山野，渔樵耕读施善举；市井行商，买南卖北济苍生；杏园授道，仁信礼义修汗青。四书修身，五经养性。子持世之道，虽士之大统。然芸芸苍生，昭昭世界，能几真士入世？爰知智者为真士，不以俗同。言前谋其谋，行前谋其略。谋事恭谨，张驰有度；气宇高雅，谈吐不凡；前俯后拥，衣着光鲜。于细微而不伤大体，为大事而不拘小节。士人若此，欣欣于怀也。

　　概物有阴阳，事有始终。士人者，亦伪真也。若月之阴柔，行事诡秘；似水之婉转，既去沙流；如风之无形，随虚而入，此伪士也！常见南门刑于罪，罪之凿凿，可知真假？常见商场获于利，利获天下，可昧良心？常见信誓如山崩，崩塌如前，可自至诚？心口无一，言行反复；上于堂堂，下于窃窃；施苏秦之术，辨乾坤之道；扪人间至理，逞一己之私。呜呼！有士如此，家国之祸矣！

　　尝闻匹夫以天下责己，缘何士贵以己欺天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谅日月微昧，不过瞬息而已。而人之常情，似万古传承。乞于闹市，不过求嗟一食耳，何需龇牙横眉？劫于目下，但求正义之音矣，勿需畏缩不前。世事纷纭，瞬息万变。然人性之善，非波澜壮阔而助一时之兴！应似水滴石穿而绵延不绝矣。倘论真伪之殊，若日出东方，精光万里。昂然于东，萎靡于西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