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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春天

是让土地胀痛的春天

母亲掀开  一亩三分地

黑油油的肚皮

缝进秋天的丰收

密集排列的驿站

扯下春天的皇历

每一页

都能攥出母亲

不经意滑落的春汗

揭开村道上  层层叠叠的足迹

母亲每天来来回回的脚印

深深浅浅  步履蹒跚

夏日炎炎

母亲在草帽下

松土除草  挥动着锄铲 

细雨缠绵

母亲细心施肥

腰身不再挺拔  甚至举步维艰 

垄沟  垄台

母亲一生的脚步

就和她所种的庄稼

站成了永不相交的  平行线

豆苗蹦蹦跳跳地长高

豆荚喝口雨水就忍不住饱满

秋风梳理着母亲的目光

骄阳下母亲的豆子即将分娩

挺着沉重的腰身

一如孕妇在阳光下接受产检

收割的口令由信鸽飞传

我和弟弟妹妹小鸟归巢

飞落豆田边

挥镰割断泥土的脐带

母亲的豆子哔哔啵啵

用我们不懂的语系

交谈

母亲的白发

在秋阳中有点凌乱

母亲的皱纹里

横七竖八地滚落热汗

母亲忘情地哼起了曲子

竟然是——我是公社小社员

金黄的豆子里挤挤挨挨

飘出了童年蹦豆的香甜

饱满的豆子哗哗装袋

明年的酱块和饭桌上的我们

餐餐相伴

母亲听不懂那个

煮豆燃豆萁的故事

根深蒂固地认为

曹操是个虚情假意的坏蛋

收割母亲的豆子

一如收割

母亲日渐苍老的容颜

每收割一次

就像把我们亲情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