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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赋

      戊子之冬，十月之望⑴。孤鸿子与客聚宴于肃州聚仙阁中⑵。豪杰举酒，畅叙幽情。余低头不语。客举酒嘱余，曰：“良辰吉时，何故如此？”对曰：“不胜酒力，惟思之耳！”客曰：“酒有何思，汝试道来？”

    余曰：“夫惟酒者，集五谷之精华，得日月之酝酿。诸子各家，命名各异。释门禁戒，曰般若汤；道家美称，仙浆玉液；儒林豪饮，以酒名之⑶。佳节把酒，饮之乐甚。逢节之酒，名亦异也。寒冬腊月，酒曰屠苏；迎春二月，酒谓清明；时维端月，酒曰雄黄；中秋八月，饮酒怀人；重阳九月，饮菊花酒⑷。此乃酒之诸名也！”

    客喜哂曰：“酒之诸名，因时而定，于人何如？”

    对曰：“酒之于人，如影随形。人生满月，饮满月酒；生而百岁，饮百岁酒；适逢婚宴，饮交杯酒；功名及第，饮状元红；新府落成，饮乔迁酒；老逢生辰，饮寿诞酒⑸。由此观之，酒之于人，岂不如影随行乎？”

    客诧然，正襟危坐⑹，而问余曰：“兄所知之，徐徐道来。可乎？”

    对曰：“酒力神也，激文人之情怀；酒力威焉，壮英雄之侠胆。太白斗酒，诗成百篇；孟德解忧，惟有杜康⑺。苏轼得酒，阕词豪放，跃然纸上；杜牧问酒，美谈佳话，千古华章⑻。叔夜酩酊，抚琴凑广陵乐章；渊明壶觞，采菊留东篱诗稿⑼。乐天醉折花枝当酒筹，青莲斗酒十千恣欢谑⑽。右军聚饮，作序兰亭；丞相横槊，赋诗赤壁⑾。文故无双，武也有号。武松酒后擒猛虎，智深大醉拔杨柳⑿。关圣刮骨，饮酒对弈；太祖杯酒，乃释兵权⒀。此乃酒之神威也！

    送别饮酒，情意之至。易水萧萧，燕丹杯酒，送荆轲上秦廷；渭城朝雨，摩洁劝饮，送元二使安西⒁。

    昔文王千钟治西岐，孔子百觚称圣人⒂。刘伶醉生梦死成贤名，阮籍对弈饮酒啸山林⒃。

    然则，酒饮过量，弊亦大焉。夏桀造酒池已亡国，商纣造酒池乃自焚⒄。张翼德大醉，徐州乃失；淳于琼嗜酒，乌巢被焚⒅。此乃酒之过量也！

    酒之饮者，亦有其礼。循序相饮曰礼，英豪聚义曰宴，尽量而饮曰沤；醉生梦死曰沉，嗜酒如命曰缅，骄奢滥饮曰淫⒆。是故吾辈今日之饮，当礼当宴当沤，勿沉勿缅勿淫。如是然也！”

    客喜而笑，洗盏独酌。相与嘱酒于高阁，不知夜幕之降临。

    余遂歌曰：“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⒇。美谈留佳话，华章传千古！”

                                 ----戊子仲冬 异乡客 撰于甘肃·酒泉

【注释】

⑴戊子之冬，十月之望：戊子，二零零八年。     十月之望，望，农历每月十五日为“望日”，故“十月之望”为农历十月十五。

⑵孤鸿子：作者自称，同宋代欧阳修《秋声赋》中的“欧阳子”,苏轼《赤壁赋》中的“苏子”。     肃州：甘肃省酒泉市肃州区。    聚仙阁：酒楼名。

⑶般若汤：即我们说的酒，“般若”就是智慧的意思，般若汤是佛教称呼酒的隐语。    仙浆玉液:道教对酒的称乎。

⑷屠苏：是古代的一种房尾因为在这种房子里酿的酒，所以称为屠苏酒，宋代苏轼在《除夜野宿常州城外》诗中说：“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苏”。   雄黄：即雄黄酒，是用研磨成粉末的雄黄炮制的白酒或黄酒,一般在端午节饮用。     菊花酒：重阳佳节，我国有饮菊花酒的传统习俗；菊花酒，在古代被看作是重阳必饮、祛灾祈福的“吉祥酒”，《荆楚岁时记》载称“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莲耳，饮菊花酒，令长寿”。

⑸客喜哂曰：哂，嘲笑。    满月酒：古代小孩满月请酒，也叫吃满月蛋，属民间喜庆宴席之一 。   百岁酒：古代小孩出生百日请酒，叫百岁酒。   交杯酒：这是我国婚礼程序中的一个传统仪节，在古代又称为“合卺” (卺的意思本来是一个瓠分成两个瓢)，古语有“合卺而醑”，孔颖达解释道“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醑(即以酒嗽口)，合卺又引申为结婚的意思。   状元红：清代雍正年间，上蔡人探花程元章时任总督、巡抚，建议皇上品尝“龙泉红酒”，皇上饮后称赞好酒，并下令凡考中状元者，必以“龙泉红酒”宴请宾朋，后来便改“龙泉红酒”为“状元红酒”。

⑹诧然：惊讶的样子。  正襟危坐：整理衣襟，严肃地端坐着。

⑺太白：唐代诗人李白的字，杜甫《饮中八仙歌》有“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孟德：东汉曹操的字，曹操在《短歌行》中写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⑻苏轼：在《水调歌头》中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杜牧：在《清明》中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⑼叔夜：三国时嵇康的字，号称中散大夫，阮籍因醉酒以明志，嵇康由绝响而致远；阮籍因醉酒以避祸栖身，嵇康由绝响而横遭屠戮，《世说新语·雅量》中载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渊明，即东晋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有“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⑽乐天：唐代白居易的字，在《同李十一醉忆元九》中有“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醉筹”。   青莲，唐代李白的号，在《将进酒》中有“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⑾右军：即东晋王羲之，字逸少，因曾任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曾在聚饮中作《兰亭集序》。     丞相：这里指曹操，官至丞相，因苏轼在《前赤壁赋》里称曹操“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

⑿武松：《水浒传》中有“武松酒后在景阳冈打虎”的故事。   智深：即鲁智深，《水浒传》中有鲁智深酒后“倒拔垂杨柳”的故事。

⒀关圣：即三国时关羽，字云长，后世尊称“武圣”，《三国志》中有“羽(关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至阴雨，骨常疼痛，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羽便仲臂令医劈之，时羽适请诸习竽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太祖：即宋太祖赵匡胤，《宋史》中有“杯酒释兵权”故事。

⒁易水萧萧：西汉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中“太子（燕太子丹）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忼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渭城朝雨：唐王维，字摩洁，在《送元二使安西》中“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⒂文王，即周文王姬昌；孔子，即孔丘; 《十国春秋》中记载“文王饮酒千钟,孔子百觚”。

⒃刘伶：晋代的刘伶在《酒德颂》中写道：“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   阮籍：《世说新语》中“阮公（阮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沽酒。阮与王安丰(王戎)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

⒄夏桀：夏朝最后一个君主，《宋书·符瑞志》有其“造酒池”的记载。    商纣：商朝最后一个君主，《史记·殷本纪》“（纣）以酒为池,悬肉为林”。

⒅张翼德：即三国时的张飞，《三国演义》中有其“醉酒失徐州”的故事。   淳于琼：东汉末袁绍将领，《三国演义》中有其“醉酒失乌巢”的故事。

⒆礼：这里指《尚书·酒诰》中集中体现了儒家的酒德。  宴：指志趣相投的英雄豪杰在一起饮酒论诗。 沤：指饮酒时适量而饮。     沉、缅、淫：《尚书·酒诰》中集中体现了儒家的酒德“禁沉、湎、淫”。

⒇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语出《水浒传》第二十九回“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中快活林酒店的对联“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