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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风 (外三首）

           寒月玉树

西北风扭头甩了甩

被冷    熨直了的发梢

有一绺恰好从我脸上掠过

让我猛然想起了爱情

初来乍到时的样子

我送走了最后一批夏天

看着它们大汗淋漓

坐进江南小巷

喝着粘满北方体温的冰水

掏出扇缝里刮下的凉

小兴安岭把光光秃秃的树干

伸进天空的被窝里取暖

汤旺河新换了床单

西北风抱着雪花

在上面的白打着滚儿

一只寒鸟

被树桠的弹弓子射出

尖叫声扎疼了静

一棵白桦大张着眼睛

把一望无际盯出了很远

十一月的大东北揣着手

挺了挺硬朗的身板儿

我使劲地往日子里

填了一把柴禾

幸福就被烫的激灵了一下

 立 春

春风伸了伸玉指

把一口寒气掐灭了

冷越来越薄

一些幸福和艰辛的暖

用铺天盖地的速度

砸疼了静

我今天分明看见

塞北扑愣了一下树干

立春就脱口而出了

是谁雇佣了一杆阳光

围剿一粒雪花

我默许用十万吨的冷

和整座江山的白

等待一场闪电追杀

我打算举着满满两杯

险些就洒出的眼神儿

与一朵花推杯换盏

除了疼爱和想象

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当我栽种下一粒粒文字

嚼了一口嫩嫩的春意

汤旺河深陷的酒窝

就暧昧地笑出了动静

五九天的底色 

小兴安岭握着一杆松针的狼毫

端着汤旺河的砚台

在八百里林海雪原的宣纸上

狂草出嚯嚯的风声

却一不小心迸溅起几滴鸟鸣

白桦树撩开一双媚眼

东张西望地瞧着北国风光

一粒雪花穿着金戴着银

深陷一张纸泛起的暮色中

一枚枯叶使劲地驮着那堆白雪

仿佛故乡使劲地挑着屋前的灯笼

这个冬季死犟死犟

一门心思地修饰着寂寞和凉

的确有点缺心少肺

风拎着一把拖布

像染了洁癖  一遍一遍

把山上山下擦得锃明瓦亮

冷在冰上打着滑出溜儿

把万倾林海磨起了毛边儿

这是个绝对不需要嗅觉的日子

打开或关上毛孔的开关

人间的冷暖

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了

其实，我们是需要这部分底色的

这让我想起了狂野兴奋跳跃亦或迷失

多么伟大的力量  催促着

一部分绿从叶脉的陋巷里走失

就像我从童年走失到中年

时间在我的身体里老了

身体之外的时间正在纷纷蛇蜕

把整座大好河山

从昨天搬到了今天

 三九天的重量

天空裂开一扇口子

冷就决堤了

冬摇着三九天气

纺着一床雪花的蚕丝铺盖

风拉响一棵树的二胡

飞起一串雪鸟孤独的歌声

冬用一根绳子绑架了冷

小兴安岭轻轻抖了一下

骨头里嘎八嘎八的冰碴儿

拎起松塔的秤砣

称了称小寒的重量

我躺在一滴坚冰的琥珀里

任冰碴照耀着光洁如初的皮肤

听一声声赞美从山缝里溢出

汤旺河已经结痂

大义凛然地交出一切

真理和谎言抑或肉体

若干年来

我不是唯一肯陪着你

站在风口的人

是的，一切都在注定发生

可我必须取出内心的嘈杂

深陷一粒荧光的内部

让一种颜色慢慢进入身体

让一些亲切的动静嗖嗖地闪着寒光

为我刮骨疗伤  然后

把木讷的一月放进怀里温了温

冷就温暖地哭出了声来

雪洗白了几句鸟鸣

行走在这白色的大漠下

我也只不过是你的一滴汗水

我把自己低成一粒尘埃

站在齐腰深的光阴里

锁紧一颗颗关节的纽扣儿

就被铺天盖地的时间包围了

草木都安安静静地站着

那咔咔的声有些红肿

我抱紧三十五度的体温

冬青抱紧故乡探出的枝头

看见漫山遍野的羊群

趴在八百里林海

正等待阳光返青时曼妙的咩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