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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

金秋十月。爱晚亭的枫叶还没有红遍，文庙里的几棵古树依旧昂然耸立，总不愿放弃那已不再光鲜的树叶，翘首期盼着白鹭的归来，或许还在期待着当年那些在树下嬉戏的孩子和盖满树叶和碎枝的青瓦房中朗朗的读书声？书院中儿时栽种的石榴树如今已是硕果累累，老桑树的树洞旁那株硕大的灵芝还在，树洞中不时还会冒出一缕缕淡淡的轻烟；风雩亭中总会有一对情侣的身影，秋天也不例外；校园里处处弥漫着桂花浓郁的芳香；吹香亭上花气袭人。

秋风乍起，飐动水面波光璘璘，一片涟漪，仿佛群鱼拥簇，一片平静，如同磨得闪亮的铜镜。浮萍在水面懒散地飘摇，显得有些无助，渐渐焦黄的荷叶浸在水中也没有了原先那份水嫩嫩的柔滑，偶有几朵莲花隐约中留有一份昔日的雍容。

我看见一对老人，各自拄着那种凹凸不平有很多疙瘩的木拐杖，颤巍巍地轻声地相互招呼着漫悠悠地向古樟树下的石桌椅旁走去，他们是要去那里休息的。我想，他们之所以不想到吹香亭中来坐一坐，是没有了我这种“放鹤去寻三岛客，临荷竟揽一天香”的心境了，老人都怕看水中的浮萍、风中的落叶，人老怕倒才最忌讳虚浮，他们酷爱的是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树，脚下踏实，有自己的一片天，有自己的一片地。那古色古香的描述岁月的拐杖便说明了老人们都爱抚摸过去那些记忆中的沧桑。

看着老人蹒跚的脚步，我心中忽然有了些伤感，老人们那记忆的沧桑中都有些什么呢？显然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却希望其中都是无愧无悔的自豪所带来的幸福。我总是想将老人和幼儿同等看待，总是认为他们的心灵深处不可能会有邪念和污垢，然而他们毕竟不同，幼儿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而纯洁，老人却得在记忆的反思中获得宁静，于是，我发现我的心底其实是存储着太多的对老年人的怜悯。

人终究是要老的，现在观赏秋色时，我虽然没有老人的那种感叹，然而，却只有三、五步便跨入了他们的行列，自怜自爱地打量一下自身，姿态还算过得去，心态却道不明，离老年还有多远？秋风中轻飘飘的落叶也在喃喃诉说着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份量，任你曾强壮得想顶天立地，终归也会步履蹒跚；任你曾美丽得可沉鱼落雁，用不了多久也就变成了半老徐娘，自恋也没有用！问题是当我们七十、九十时体态是否依然还有今天这般轻盈？柱着拐杖还能走多远？当我们也在沉默中抚摸记忆时，能够用什么来圈住自己根植生活的那片天地呢？

秋天的韵律中不全是伤感，还会有火红的枫叶般火热的恋情，还会有清泉般清澈的缠绵；逝去的湘水会把美丽的往事堆砌在橘子洲头；巍峨的麓山总张开着双臂要拥抱远方来访的朋友；文庙里的古树能叙述我曾有过的朦胧的情愫；望江楼的飞檐可分辨我当初那粉妆玉琢的面容；书院中的石榴会奉上玛瑙般玲珑剔透的硕果，…

过去本应该是无愧无悔的，今后更不该留下遗憾。看着茶几上那丰盛的水果和月饼，欣赏着阳台上开得正艳的菊花，品味着窗外飘来的阵阵桂花时浓时淡的清香，眼前闪烁的全都是幸福生活的光景。我又有了许多想法，想要给多年不见的同学发个短信，想让那些纯真的友谊和情感葆存着多一些的青春的密码和气息；我又想写诗了，却一时缺少诗意，但仍然可以写下一些心情文字，此时更想让我所有的文字都跳动着生命的旋律；我又想引吭高歌，想让丹田的真气表现出生命的活力；我还想在中秋节的假日里多陪陪我的老父亲，父亲曾经给我撑起了一片天，现在我应该为他做一片云，带去幸福并护佑着老人家曾经耕耘过的那片天地…，于是，当我有一天也抚摸记忆时，便有了根植生活的广阔的天、厚重的地、丰美的水、璀璨的云——那时我会微笑着说：我的一生直至我也老了的时候都在施舍怜悯却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