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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春光

　　过了铁道往南，这时节沿河平原的感觉最足。路左大田，浑浑莽莽；路右水田，阡陌交错，都裸露纯粹的土色，蒸腾充沛的阳光，暖暖的烘人。视线无碍。有路就有树，树稠处就生村屯。村屯在春光的簇拥下迷蒙，在看清了树梢与屋顶烟囱时真切。

　　光就从干枯的枝杈间泄下，砸在地上，只给枝杈留个影，影里枝侧的洋拉鹳儿也落在地上。几个孩子就在地上寻，再判断在树上哪枝，爬上，折下，集一把，在屯外燎荒时烧了吃，喷喷香。尽管谁都知道，可谁也不愿说出吃的是未来毛茸茸的洋拉子。

　　小点儿的孩子二三个倚在板门，用一条黄色绒线在干什么，仿佛他们把阳光撮成一条绳玩耍，而阳光也在他们明澈的蛑子里踊跃，捕捉粗声细气说的话。一群鹅扇翅经过，话也就给带了好远。还是晒衣的母亲唤了声，其中一个笨拙地跑过去。其实那母亲让把另一个摔了的小不点扶起来。那摔的不是给鹅飞惊的，乡下娃娃是不躲鹅的。

　　晾衣绳已挂了五六件各色衣物。衣上有白气荡出，散开，女人感觉阳光比缸里的水都暖呢！手上掸一下水珠，给跑来的孩子抻抻衣襟，正正手织的线帽，脸上酒窝也盛满了流溢的阳光。几近无尘的玻璃窗就映了一切。院子西南角的稻草垛边几只鸡刨食，不时转转头，拿两侧的眼看看前方的物，稻壳粒啄进肚，又一个小孩子嚷“鸡吃玻璃碴啦，姨”几只在稻草垛顶的家雀就飞动了一下，并不飞走，那褐石色的毛攒成一个蛋球球，叽喳小跳。院外三条黄牛或立或卧不见家雀，保不准想阳光也有叫声，念头一瞬，仍咀嚼，不知反刍的城里孩也说不定以为在品尝阳光。

　　屋里院外不见男人。男人一早就拿了打算赶集去了，准备春耕春种，昨晚坑头便数叨七九八九的安排。回来时还会给孩子捎带冰棍，以前谁在这时节吃那东西——那可是夏天的产物！

　　春在眼前，春在心底，其实也更在手中。

　　从后街到前街，从屯西到屯东，人们都在忙碌。年轻人轻了装，身影分散在屯西一排排塑料大硼里外。棚里藤粗叶大黄瓜嫩，顶着花，凝几点新浇的水。有新婚的俩口刚摘一抬筐送出去。春光早被勤劳者双手培植出。在冬日，那些黄瓜芹菜的蓬勃生气造就了春天。

　　有的大棚干脆就在宽宽长长的庭院里。院外拉了一垛红瓦，打算适时串瓦，窗要换铝合金，好迎娶新人。屯里也有那种老人合意冬暖夏凉的草房，与瓦房楼座共处；不用说八仙桌跟新家具同设。新与旧就这样岁岁年年更迭交替，冲撞又合谐。春光给人的更主要的是机会，抓住它会开创出更灿烂的春天和更辉煌的人生，不是么？

　　一条柏油路穿过屯子，通往一个神奇的服装大集。屯里也有人做服装，做买卖，成了规模气候，院里盖了厂房，现在烧着锅炉给有五六十台机器的车间供暖。也许大集给这里带来春光，也许这里给大集送去春光，一切都缘于人，人的劳作创造。主人拥有了金杯海狮，又看好丰田，今年许能换了，春光真是给忙人准备的。

　　在屯里，眼瞅着路尽了，走到底必逢了新路，那些胡同都通到柏油路。一个五六岁孩子站在路边，司机远远见了，会按按喇叭，孩子有时会捂捂耳朵，并不走开，看各样车子驶近驶远，直到消失，不知到底看什么。只是和阳光站在一起，连影子都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