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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长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王国维《人间词话》
点绛唇 黄花城早旦
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
对此茫茫,不觉成长叹。何时旦,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
深深的积雪,在我故乡的冬天里生根,在贫瘠的黑土地上生长。有时,寂静的夜晚,我甚至听见它们抽枝拔节的声音。如果恰好有一轮明月,在被风洗过的夜空里,雪亮雪亮,纤尘不染,洒下清澈的甘露和幽幽的冷香,雪就长得更繁茂,寒光朗朗,映彻乾坤。
容若的雪,在将尽的夜色里生长,一寒万里,荒原莽莽,何处是归程?
就在那个无限寒冷的夜晚,容若,和我一样,终于无眠。凌晨时分,他披衣临窗,寻到了雪后旷野上那轮惊人的月亮。西风如剑,削平了边塞风景,只有月亮依旧。
一声叹息,落在茫茫白雪上。雪地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容若,我知道,你叹息的,未必是远离家园,远离香闺和爱人。你叹息的也许是整个苍凉的人生。
山一程,水一程,我们在生命的旅途上奔波。有时,就在一个这样的旷野上栖息。而夜晚如期而至,一个人,孤寂无限,面对皑皑白雪和朗朗明月。举起一杯酒,它早已凉了,那曾经的温暖和芳馨被错过。不必有红泥小火炉,不必有知音对饮,也不必凄凉落寞。许多岁月沉淀在这个夜晚,单是内心那一种苍茫寥廓,就足够陪伴我,把雪原读成千行诗经。
是诗经,是雨雪霏霏中的原始和沉默。
一切归于平静。
容若,你淡淡地说,何时旦?长夜漫漫,这三个字里是否包含了太多的悲凉?你独自观赏夜空竟然如此之久。无边原野上,一只孤雁飞向地平线,如一颗寂寞的灵魂独自飞向理想。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在你的雪原上,我化作一片月光悄然落下。寒冷的塞北,飘散烈酒的气息,荡气回肠。
浣溪沙
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颜。黄花时节碧云天。
古戍烽烟迷斥堠,夕阳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战几人还。
我最爱范仲淹的两首词,一为《苏幕遮》,抒旅途愁思;一为《渔家傲》,写边塞悲歌。这首词,似乎兼有二者之妙。
爱极了“碧云天”这几个字,高远,辽阔,洁净无瑕,清澈如水。若真有黄花千点,西风万里,那个秋的瞬间,便令人想用生命去换取。更何况那是一个挥手的瞬间,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人在天涯,客里相别。犹如挥别每一个珍贵的瞬间,纵使有无限不舍,也只能任其流逝。
我远去,岁月远去,昨天的我们远去。
古戍苍苍,士卒的白发与烽火一同飘扬。胡笳凄切,空气在空流千年的韵律里颤动。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饮下离别的酒,整个大漠都醉倒了。血色的晚霞,肆意泼洒,这是第几次奢侈的长河落日?
衣上征尘杂酒痕。腰间的剑,曾在灯下看了无数次。握住你的手,一双让诗歌起舞,让岁月温暖起来的手。微笑。一个灿烂如雪花的微笑。
我跨上马,回首,深深地看你。
憔悴的你,眼睛里跳跃着一阕词,一曲幽深的千折百回的旅愁。
岁月在你的凝视里憔悴,零落如雪。
如果我征战不回,了却了英雄情结,那是我的幸福;然而,在最后的瞬间,我的眼前,一定涌动着那阕词,那些流荡飞翔的音符……
马儿疾驰而去,踏乱万里秋光。
就让我征战不还,定格在一行寂寞的文字里,被你文采飞扬的词章传唱。
蝶恋花 出塞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也是秋天。你立于原野,天地之间独你一人。
千古江山。画角声依旧,牧马依旧,然而,角声并非当年的韵律;牧马并非当年的牧马。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上一秒钟的水,已经不是此时的水。何况这里上演过千年的悲欢!
丹枫寂寞地,隐忍地红着。皱纹般蔓延的年轮,记载着战争与和平的轮回,疼痛不已,化作深深的伤痕。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西风吹梦成今古。一片落叶,是一声苍凉无限的叹息,历史如此,人生如此。
宝剑指向旷野,男儿热血如潮。曾经,他带着所有的梦想从这里出发,马革裹尸,夙愿得偿;
车轮碾过大漠,哀怨的眸光飘向故土。曾经,她挥别江南春光,远赴异域,抛弃青春和爱情,让这里的土地能安静地生长粮食和花朵。
曾经,一个严寒的夜晚,白发的将军独自徘徊,空气里忽然飘来幽幽的《折杨柳》,一向心硬如铁的他黯然泪下;
曾经,一个雪后的清晨,牧马的胡儿悠然走过,一只失群的孤雁哀鸣着飞过,一向懵懂无知的他怅然若失……
曾经,许多生命化作泥土,许多血肉化作植物,许多……
而你,并非只是人们想象中那个多情公子或是清高文人。我知道,其实你有许多梦,热血也在你胸中滚滚奔涌。然而最终,你说: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
忽然联想到此集中《拟古四十首》中的一首:
春风解河冰,戚里多欢娱。置酒坐相招,鼓瑟复吹竽。
而我出郭门,望远心烦纡。垂鞭信所历,旧坐啼饥鸟。
吁嗟献纳者,谁上流民图?一骑红尘来,传有双羽书。
慷慨欲请缨,沉吟且踌躇。终为孤鸣鹤,奋翥凌云衡。
容若,你性格中原本有着非凡的豪气,亦有着深沉的悲悯与爱。但尘俗茫茫,诸公衮衮,谁能真正理解呢?尔虞我诈的官场中,你始终沉默。
我想,独立边塞原野,那个秋天,面对着满目荒凉,你的所有梦想都化作了深山夕照,温柔地飘洒,大地已经被时间腐蚀,伤痕累累,你,依然一往情深。
你的深情,与所有关于边塞的歌哭融合为一体。那是一种博大遥远的沧桑,如浓云滚滚,从天际压来;如瀚海万里,无始无终。
……
(十)
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这也许是纳兰流传最广泛的一首词,也是最受称道的一首。从前只觉得词句好。
在我的心中,不是爱情,虽然它凄婉悱恻;不是末世的哀歌,虽然它苍凉无限。
它是一种情怀,或许是秋日萧索的夜晚,一个人倚栏,看落木如韶华萧萧而下;或许是暮春的黄昏,登楼远望,听到一支熟悉而遥远的《折杨柳》……又或许,是人到中年,悲欢离合早在心中慢慢沉淀,欲说又无可说,欲哭而无泪,只好面对萧萧风雨,默默伫立。一些事,分明可如云烟,却在此时伴随雨的韵律飘然而来,缠绕着一颗高高飞翔在云端的心,心于沉落的时候骤然明白,有些时刻,有些人,有些情怀,原来是可以一生不忘的。一些事,早已豁然明朗,然而,潜伏在心灵的底层,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汹涌澎湃,依然是萦怀不绝的忧伤。
薄酒一杯,怎奈寒夜漫漫?灯花瘦尽,月也瘦尽。把这些词句抱在怀中,总觉得残月如刀,削去许多年华,许多风流散尽,最终,便剩得一个瘦尽的人,和一段瘦尽的相思,还有,一册并不厚重的《通志堂》。
没有喜悦,没有悲哀,没有希望,亦没有失望或绝望,心里的那缕牵念,只是静静飘着,如掩映青山的云雾,淡淡的一抹,洁白的一抹,九曲回肠的一抹。
匆忙如我,是不会“醒也无聊,醉也无聊”的。只怕是昼夜无暇。我们为物质,为生存而辛苦奔波,案上堆积如山,埋头劳作,几十年如一日,所有的时光都被填满。然而,当我们匆匆放下手头的工作,抬眼望去,千山万水,一片茫茫,或是晴空万顷,水天一碧,又或是,一件旧物突然跃入眼帘,那一瞬,心突然缩了一下,一种被撞击后的喜或悲,就在这密不透风的日子之中寻找了一个缝隙,侵袭过来。
常常,那一瞬间心与久违的最真实的感受遇合。仿佛,一位久戍边疆的士卒,终将回到日思夜想的故土,百感交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其实,有时劳碌只是表象,在精神的深处,也许,始终漂泊在外,醒也无聊,醉也无聊,心一直没有故乡。或是有故乡而不能回归,或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而谢桥,是梦境深处的一方桃花源。悠悠别经年,不曾来入梦,但始终是存在的,是远山之外的一个诗境,是沧海彼岸的一段神话。
……
但我还是想,无奈地笑过之后,在尘世的夹缝中,说: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采桑子
那能寂寞芳菲节,欲话生平。夜已三更。一阕悲歌泪暗零。
须知秋叶春花促,点鬓星星。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
此词并无极异处。却总触动幽思,读纳兰词,常常是说不出话,在一瞬间突然怔住。张晓风散文中说:
“生命是一场大的遇合。
一个民歌手,在洲渚的丰草间遇见关关和鸣的睢鸠,——于是有了诗。
黄帝遇见磁石,蒙恬初识羊毛,立刻有了对物的惊叹和对物的深情。
牛郎遇见织女,留下的是一场恻恻然的爱情,以及年年夏夜,在星空里再版又再版的永不褪色的神话。
夫子遇见泰山,李白遇见黄河,陈子昂遇见幽州台,米开朗基罗在浑炖未凿的大理石中预先遇见了少年大卫,生命的情境从此就不一样了。
就不一样了,我渴望生命里的种种遇合,某本书里有一句话,等我去读、去拍案。田间的野花,等我去了解、去惊识。山风与发,冷泉与舌,流云与眼,松涛与耳,他们等着,在神秘的时间的两端等着,等着相遇的一刹——一旦相遇,就不一样了,永远不一样了。”
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一场遇合。此词上阕,就技巧言词论,我这等才疏学浅且放浪浮躁之人自然说不出什么,但与心灵遇合,便永远不一样了。
千百年之中,一个似曾相识的瞬间,千山万川之间,一条清清的河畔,曾经飘荡过雎鸠关关的和鸣。容若,你走来,与我遇合。执手相看,万语千言。因为想念了太久,所有的话都已经凝固;因为阻隔得太久,所有的梦都已经沉淀,在心的底层,厚厚如落叶,却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可是一直存在,与明月同始同终。
当我终于决定打开那些语言,那些情怀,残月西坠,夜阑珊。
无数次想象遇到你的情景,或许背景是黄昏的海,海上生明月,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流淌在我的发际,如酝酿了许久的菊花酒,弥漫开来,醉倒一个秋天。
或许背景是摇曳的红烛,砚中墨香四溢。你执笔的风致,我已梦想千年。文字如精灵随你的手舞蹈,一纸清隽的倾诉,在我的凝视里灿然开放。
又或许,根本没有背景,我们只是在时空的断裂处重逢,我的手在你的手心,仿佛原本就在,那柔且厚的温暖在血脉中蔓延,低眉闭目,空气便被染成一种断肠的酡红。
一阕悲歌,注定了我们的宿命。死寂了亿万年的心湖,忽然泪潮汹涌。而我知道,这不过是命运的冰层之下的汹涌。容若,不必带我去飞翔。真的不必。我原是沧海另一端永远只能凝望的女子。或许,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前世,我曾经是你《采桑子》中的一笔,是你绿窗前飘过的和风一缕,是你独立渌水畔低吟长叹时的落花一瓣。
落在你的肩头,落在岁月的深处。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谁说这只是一个婉约的镜头,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片段?逝者如斯,韶华如斯,生命如斯,那是有动感的零落,你看着它一点点飘然坠地,分分秒秒,磨碎心魂。有些东西,是分明在流走的,却只能无奈地淡然一笑。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
那么就让我,用生命中的点点滴滴为你酿造一坛酒,暗香密封千年。让它融化你所有的忧郁和苍凉,让它带你回到《诗经》中的水边,回到一个纯净无瑕的童话……
那里,没有寒冷,没有孤寂,没有尘俗中磨损你才华,掩盖你灵气的一切。你只是我的容若,我梦里文采飞扬,柔情似水的容若。轻轻拂去你眼角那一滴清泪,轻轻拂去你衫上那一点尘埃,轻轻推开窗子,一轮皎洁惊心的月在海上,如当初。容若,如果可以,就让时光停驻于此。
若似月轮终皎洁,……
忽记起,张晓风在同一篇散文里又说:
“……像拔动一座走得太快的钟,时间于是又回到浑沌的子时,三十年的人世沧桑忽焉消失,我再度恢复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沿着清晨的露水,一路去剥下昨夜众蝉新褪的薄壳。
……小小的蝉壳里,怎么会容得下那长夏不歇的鸣声呢?那鸣声是渴望?是欲求?是无奈的独白?
是我看蝉壳,看得风多露重,岁月忽已晚呢?还是蝉壳看我,看得花落人亡,地老天荒呢?
…………
石墙仍在,我每注视那棵树,总是疑真疑幻。我曾有所遇吗?我一无所遇吗?当树开花时,花在吗?当树不开花时,花不在吗?当蝉鸣时,鸣在吗?当鸣声消歇,鸣不在吗?我用手指摸索着那粗砸的石墙,一面问着自己,一面并不要求回答。 ”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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