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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雨。窗牖帘半卷

 

寒禾/文

 朱夏，赫赫不似秋冬，摇红滴翠蝉嘶鸣，水碧湖平夜无烟。但为雨故，遥山羞黛，近水含烟，苍昊用浓霭遮了一地剪影。

 

 原来，这是个似安非安的夏。整个季节，倏忽被盘旋过湖的软风吹乱，有情花，烂漫叶，漫逐流水，满打翩旋。一壶雨潇潇，疏夜，嚣尘。

 

 半阁昏昏，青灯两两，云窗绀纱香闺秀阁联珠帐。暗怀心事的人，独倚窗牖，对雨听声，迟迟不肯睡去。企念远风夹雨来时叩窗的柔情，惜怀素年锦时花雨纷纷的诗情，滴滴嗒嗒，空谷传音。

 

 乍一惊觉，只道微寒幽幽，叠扇的纤指慢披衣半卷帘，捻书卷把茗盏，欲开阙残吟晚雨霏霏。却陡觉，荒斋笔墨难书事往花萎，多少姹紫嫣红香逝若尘，都付残垣断井，无以淹留。

 

 旧梦依依，雨意些些，断续声随断续风，入了江南烟雨的一抹氤氲。

 水磨砖墙，清凉瓦舍，锁住了几生暗许柔情？

 垂檐绕柱，雕梁画栋，滴落了几世含思情泪？

 千年似水情怀，只为等君，一粲相逢。

 

 怎知，却是这般不经意？

 莲步乍移的袅娜女子，楚楚纤腰方离花房影度回廊，不甚稍纾，雨不期欻忽至，躲不及时伞绽如花，蓦然回眸，哪一个笔墨书生，抑或白衣公子撑伞而笑？舒润雨，瑶台女，低眉抬袖轻整华妆。恨不得，拈来夏云薄暮做荷衣，剪来清风深雾堆翠髻，撷来隐约雷声坠环佩……

 

 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一眨眼，密密匝匝的睫毛下过了风景，多少细香笺语只因舌涩未成语，竟随伞脊珠雨飞花四溅。此生所爱烟堆何处，是在竹林下，香障里，还是古佛前？

 

 扃牖而居，千颦怊惆，莫不过这一声滴嗒，如美玉清脆，如软语吴侬，又如露宿芙蓉唏嘘饮泣，未及一一分辩，便已空阶碎玉。湘娥素女惟藉指尖，轻敲檀板，款按银筝，点点滴滴缓入三弄六韵十八拍。弦弦，都把相逢弹到白云静凝不动，声声，都将离别弹到雨滴伤坠九重天。     

 

 滴嗒，皆因心念，玉嗽泉。

 滴嗒，皆因心系，花凝噎。

 一滴雨一颗泪，一颗泪一场劫。

 为君，千千万万遍。

 

 这不是结束也没有开始。

 一切痛都在过往，一切过往的痛已如一壶夜雨。

 浮世流光，莫若此境。

 一世细体风物的哀感悲悼，一日寂悟。

 般若经，菩提法，沾衣裹袖原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