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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年的我经常发呆。记忆中最早一次的发呆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不知不觉中把手中的冰棒棍子伸到了嘴里，遭到父亲的呵斥，原因是刚刚用这根棍子拨弄蚂蚁来着。

  小学，上课时发呆，突然被老师叫起，茫茫然不知所以，遭训斥要注意力集中。

  初中的时候，一次坐在挹江门的门洞里发呆，全然无视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被我的老师汪懋祥发现，事后开玩笑说我长大后可能是个右派。惭愧，老师抬举了，误以为我是个思想家了，只是不知道当时我是不是手托腮帮，好象罗丹的雕塑。

  最悲摧的是考试时发呆，回过神来时间已来不及了，其后果可想而知。

  最尶尬是在和朋友交谈时的发呆，让同伴颇为扫兴。其实正是我在倾听，他的某一句话触动了我发呆的开关，弄得朋友不开心，真是无可奈何。

  成年后仍然会时不时的发呆，往往被小女的一声“妈妈，爸爸又发呆了”的呼叫所惊醒。

  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发呆，顿悟人生，开创了佛教。牛顿在苹果树下发呆，被落下的苹果砸醒，发现了万有引力。这都是伟大的发呆。

  鲁迅深谙发呆的内蕴，他在《出关》的小说里描写老子是：“毫无动静地坐着，好像一段呆木头。”

  诗人李白也发呆。他有一首《独坐敬亭山》的五言绝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当然，还有辛弃疾“郁孤台下清江水”的发呆，毛泽东的“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的发呆，都是忧国忧民而一时又难以抑止的郁愤的发呆。

  小可是个草民，没有诺大的胸怀，所发的也是匹夫之呆，没什么内涵。发呆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云里雾里，物我两忘，抑或一盆浆糊。如果说少年时是不由自主地发呆，年逾五旬的我现在却经常独自地找地方去发呆。

  小可糊涂地混了大半生，天可怜见，唯一称意的是在东郊钟山脚下挣得一处房产，斯是陋室，却也开门见山，山里有我喜爱的发呆之所。

  从五棵松水库，经范鸿仙墓至中马腰，右侧有一条较宽的土路，沿山腰蜿蜒，少有人行。前出大约三四里地，山梁东突，视野开阔，是发呆的好地方。

  明媚的下午，背着太阳，青葱的山坡铺向大地，远方的湖泊，道路和房舍清晰在目，天上横着长长的云桥，风搅动着松枝，满坡的落叶中，黄颊鹛漫不经心的翻寻，时而侧着脸好奇地看着呆坐的人。

  最美的是在淅沥的雨中，撑着伞，坐在岩石上，天地混沌却又清新，身心也象洗涤过似的愉悦，享受着这份孤独。

  妻子曾挪揄我会得老年痴呆，我告诉她大可不必担心。笑解老年痴呆者多是盛年时心机过甚之人，如美国总统里根，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等。我等白痴了半世，大脑保持着原生态，怎么会有那劳什子病。我的发呆，有如电脑的清空功能，凡世间的忧愁烦恼，鸡虫得失都会定期清扫，悠悠然，淡淡然，长命百岁未可知也。

  发呆，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