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龙山乡

    1971年我们下乡已经一年多了，经受了独立生活的风风雨雨，认识了农乡的山山水水，了解了世事的曲曲弯弯，已经给我们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敖龙山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我们在她的半山腰里生活，集体户周围都是梨树，秋天早上起来，到集体户房后捡那落地的山梨吃，那才叫好吃呢，回城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梨了，吃得到了牙，再到小河边手捧着喝几口山泉水，那才是真的难忘呢！

这时我们的双手已磨出了老茧，我们的双肩开始担起山乡的重担。同学们入团入党，接任生产队长，大队民兵连长等职务，集体户也已经成了生产队抓赌、护林、查盗的中心了，这时城市招收知青回城开始了，我和署斌被确定为第一批回城人选。

    集体户已经不吃供应粮了，从春节前队里结算时，扣除下一年的口粮钱后，我们干得多的剩余十几块钱，干得少的负七八元钱，十二人一平均，每人分二元钱，再加上我们集体户杀猪的一块猪肉，回家过年后就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了。

七月的山乡，郁郁葱葱憋闷酷热，小虫鸣唱倍增烦恼。乡村的烦人也很多，一天晚上队里韩姓的民兵队长告知我们半夜两点有行动！我们也不知是啥行动，只是觉得挺新鲜的，挺激动的，前半夜也没怎么睡，不时的开个小玩笑，把我医药箱里父亲送给我的体温计也给偷出来弄打了，那时是件很珍贵的东西，我发了脾气，大家才安静下来，刚刚迷糊过去，就被招呼起来，开始行动了，任务是去抓赌，每人一根鸡蛋粗的青干柳棒子，六个女生也戴上了棉帽子腰里扎上了草绳，呼呼啦啦的十几个人就出发了。

山路不平坑坑洼洼的，夜间又没有月亮，高一脚底一脚的按密报地址赶去，过山岗，穿坟地，黑漆漆的挺吓人，杖人多，时间不长，到了，三个人一组，前后包围好，韩姓队长说他不好出面，我就去敲门，里面的女人问：“谁呀？”“我，查夜！”门刚打开我就闯了进去，可是并没有什么赌博！我叫起那男的就问是不是去赌博了，他死活不承认，只说是旁晚在xx家下了盘棋，没法我就吓唬他，让他明天到队部交代赌博的事。他家太穷了，一张破两屉桌和炕上的被褥，再无他物，我们从抽屉里搜出了一个打纸钱用的镊子，和一打信纸，再别无他物，镊子还被当做封建迷信物品没收了。出来后我埋怨韩姓队长，他最多是个赌后犯，你情报不准啊！韩姓队长说可能错了，前边那家肯定是，我们又重化新分了小组，低声的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便又把这家包围起来，我回头找韩姓队长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没法我又去叫门，不想开门竟是兴隆大队的大队长，我一下愣住了；“怎么是你家?”“谁叫你来的？”我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丧气的收队回集体户，恨恨的。

大家为受人利用议论纷纷，我们被当地家族势力的利用，在不知情况下，夜间到大队干部家抓赌，闹了一场很大的误会，按当时讲，农村的阶级斗争真的很复杂啊！我和署斌已经填招工表，待调军工厂了，他们钩心斗角，我们何必趟这乡里这浑水呢，上当受骗了。

这时又接到社员神秘的报告：“你们集体户有人私自将集体户的粮食卖给富农换钱了”。是谁报告人又不敢说，我们不敢相信。我俩要走的人了，要管这是件得罪人的事，不管或又是件阶级斗争的大事，被公社抓去又觉更对不起同学，我俩在集体户房后商量了几个晚上最后决定还是得管，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毕竟我们是最亲密的同学呀！再不任人摆布了。我俩决定在未查清之前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我们各自要好的女同学。

为了不让消息外传，我和负责做饭的女生商量，我替你做一天的饭行吗？那女生本是个活泼好事的人，本就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做饭当即就答应了，让我做饭保证水平不低于她就行。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担水劈材，给大家倒洗脸水，一时把同学们都感动了，我也很高兴，早知道我早点这么做呀，可是我从小到大从未做过饭，找个乡里大嫂帮忙做了早饭，中午我帖的大饼子都出溜到锅里被菜汤泡馕了，不过大家谁也没说什么。

中午过后开始我俩的行动，我们俩拿出那天抓赌用的木棒，让老乡的一个小孩去找那“富农分子”说我俩要回城了，托他办点事情，他是个大傻哥，乐哈哈的就来了。一进门便被我们的阵势给吓住了，我看他有些发抖，哼了一声：坐下！别害怕，说实话，我们便饶了你，不然这棒子就是给你预备的！我们并没有费多大事，便从他口中了解到了真相，别写了材料，签了字按了手印。比我审那个赌后犯容易多了！可是直到多少年以后才知道他还是跟我们撒了谎。

晚饭后我给大家烧了热水，女生洗头男生擦身，大家好高兴，可我在洗盆洗碗时却很丢人，洗碗洗盆只擦洗前面，不知道后面也得擦洗，好一顿被女生嘲笑！我一时语塞，署斌帮我解围，并把我俩今天的行动秘密向大家公布。同学们知道这件事都很气愤，议论纷纷，我决定用赔款的方式解决，不上报不外传，大家同意了。

原来是我们户的一个同学在去碾坊碾米时偷偷的到出些米来，卖给了富农，也不过几十斤粮食，30多元钱。那天这个同学正好回家未归，大家还是让我来把这件事做完。等那同学回来，我把证实材料和大家的意见同这同学谈了，他什么也没说，同意年末用工钱陪钱。

好多年过去了，我们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这同学看到那富农家断粮了，没有吃的，很是可怜，如果跟大家商量，怕连累同学，就自己默默的承担了风险，用集体户的粮食救了他家的命，结果事情暴露了，还好同学们内部处理了，扣了他的工钱，事也就了了。我一直以自己做了件维护大家利益的好事，其实那富农根本没有什么钱，只是为了减轻给同学的罪名而已，这样即使闹到公社去，也只不过是贪恋钱财，知青那么苦也算不了什么，如果是去同情富农，那肯定要被指控立场问题，那问题就大了。

我开始为我年轻时的行为打个问号了，我还有人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