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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飘香

朱家托

        冲破厚厚的夜幕，奔奔族的晚饭飘香了……

        不像一般上班族，吃晚饭时，太阳还有一丈多高。奔奔族的晚饭到太阳落山后一个多小时，才袅袅地飘香了。

        夜村住的奔奔族最多。夜幕中的饭香，就成了夜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说起夜村，其实在地图上是找不着这个名字的。本来这是城市的边缘地带，早先也就只有一些散落的屋场。改革开放以后，乡下人进城，打工挣钱过日子。这儿离城里不太远，而房租又便宜，于是，这儿就成了乡下人的第二个“家”了。乡下人狮子滚雪球般越来越多，操着南腔北调的人大大地超过土著户，而土著户则靠做屋租屋，也迅速富起来了。这些来打工的乡下人往往又都是夫妻结伴而行的。要不，或原是一个屋场一个村的，或是亲戚朋友同学的，来到夜村，就合租一间居室，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家。奔奔族早出晚归，因而，村子里白天静悄悄的，只有夜晚，人声鼎沸，才像一个人气旺盛的村子。于是“夜村”就代替了原来的村名，一传十，十传百，叫喊开了。

       夜村的奔奔族是真正的“奔波一族”。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大多从事建筑业。天刚刚蒙蒙亮，就赶忙起床。剩饭加上开水，就是早饭。三下五去二，扒完一大海碗饭后，就骑着自行车摩托车，急匆匆奔赴工地，用钢筋、水泥、沙子、砖头，写最新最美的文字，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了。而今做工程，大多是按定额计酬。离乡背井出来干什么？谁不想多做点活，多挣点钱。时间就是金钱呀！这样，饭到嘴里后，还没有咂出个味儿来，人就到了工地上。

        忙活了一上午，汗都湿透了衣襟，肚子也在咕咕叫了，要吃中饭了。奔奔族的中饭是在工地上吃的。有的打开自己带来的饭菜，有的就近买几元钱一盒的饭，或坐在砖头上，或蹲在黄泥地上，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吞下了喉，肚子填饱了，身上的劲头又上来了。之后，抹抹嘴巴，甩甩臂膀，又继续干活了。

        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了。奔奔族才收拾起工具，骑车回到夜村了。

        洗去头发上、脸上、脖子上、手上、脚上的灰尘汗水后，澡盆里一盆黑水，身子却一身轻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洗菜、炒菜、做饭，大家动手忙夜饭了。

        对于奔奔族来说，夜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餐饭。为了节约亲爱的钞票，奔奔族往往一室多用。既是卧室，又是厨房，也是餐厅。小桌上摆了猪头肉、花生米、炒白菜、炒大椒，还不忘放上一瓶白酒。一边悠然地吃着菜，一边慢慢地嘬着小酒。不时说说目见耳闻，不时谈谈道听途说，不时现场编则笑话……这会儿全然没有那种风风火火的奔波样子，俨然一位高人，慢条施礼，悠哉游哉……在淡泊悠然中，白天的辛辛苦苦，一点一滴地冰销雪化了，一点一滴地烟消云散了……有时，眼睛定定地望着小桌上的电灯。那一条条金灿灿的线，在织着理想的图画：挣来的钞票，变成了一座小楼房……挣来的钞票，变成了一辆汽车……想着想着，不觉会心一笑。有时，眼睛定定地望着小桌。这儿本应该坐着儿子女儿，可他（她）却在遥远的老家，由爷爷奶奶带着，成了“留守一族”……想着想着，不觉牵肠挂肚起来了，眼圈里有一种湿漉漉的东西在滚动。

        吃过晚饭后，坐在小凳上，听听收音机，特别不忘收听天气预报。巴望365天都是晴朗朗的。这样好出工，好挣钱。否则，整天双手闲着，窝在小屋里，比割肉砍骨还难受。

        好在年轻，奔奔族品尝了酒，吃饱了饭，睡足了觉，第二天，又照样生龙活虎，又照样在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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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载《安徽青年报》2008年3月28日“风华”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