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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四篇

 文：南南

         一、动物趣话

        猴：人总说自己是猴变的，可为什么还耍猴？

        鼠：从来都是大盗无事，小偷挨打。盗不像盗，方成大盗，哪像我们生就一副讨嫌的偷儿嘴脸。改版升级，整容包装势在必行。

        牛：如果大家都学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那奶给谁吃？

        羊：人是一边嚼着我老祖宗的肉，一边琢磨出 “羊大则美” 的美字来的。哎，美就是这么残酷。

        兔：都说我胆子小，可我要有熊的掌，狼的牙，也会有豹子的胆。

        虎：人对我从来是有褒有贬，而对龙却都是溢美之词。为什么？因为我是真实的存在，而龙是人造的图腾。

        马：人之所以把我称作无言的战友，一是因我善跑，二是因我无言，三是因总是人骑我。

        鸡：我是好斗，但只与同类争斗。只有这样，才是同量级平等的竞争。

        猪：明知早晚要挨一刀，昏吃闷睡就是最佳选择。

        狗：不想当主子，哪个作奴才？要想当主子，就得从摇头摆尾开始。

        狐狸：说我狡猾，是为衬托猎人的机智。

        猫：为了使自己不彻底沦为人的宠物，应对鼠资源采取保护措施。

        象：我的牙是可以被雕刻成精美的工艺品，不过获得它，先得躲过它对你的雕刻。

        鲸：游在海里的不都是鱼，也有哺乳动物。谁再叫我鲸鱼，别怪我跟你急。

        狼：我吃羊从不揩干嘴上的血，而人吃羊却总先说；圣明的主啊，赐我美餐。善恶的分界往往出于对文字语言的垄断。我要会说会写，也会出一部“人外婆”。

        蛇：上帝驳夺了我说的权利，沉默却也给了我安全。你尽可以骂，我不在乎，不反驳，但别用脚来践踏。我的嘴巴没有说的功能，却还有咬的功能。

       犀牛：最好的自我保护就是皮厚。

       熊猫：物以稀为贵。为了保持国宝的称号，必须要计划生育。

       龟：我从不惹事非，却最招骂。无非是欺我怂，又妒我寿。在骂中成长，却能泰然悠哉，恐人所不及也。

          二、昆虫谐语

        蚊子：看着人点起蚊香，支起蚊帐，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有猎鹰般的自豪。

        蚂蚁：许许多多的庞然大物都在地球上灭绝，而我们还活着。伟大注定会被新的伟大所取代，而渺小却是永生的。

        虱子：我从不攀龙附凤，吸落魄人的血是我的一贯作风。

        蝈蝈：冬天，老人把我揣进怀中温暖着，而我也用歌让他们回到原野，回到童年。

        苍蝇：我常落在佛像的脸上，常和佛一起接受顶礼膜拜。我并无成佛的妄想，只因这里最安全。

        蚯蚓：少一点坚土硬痂，就多一点疏松宽容，多一点绿色，多一点希望。

        蝉：向下俯瞰，当然总要鸣知了。知也好，不知也罢，在上一刻就得无所不知。问知否？知了。

        蜻蜓：人常用蜻蜓点水来比喻敷衍了事，却不知我点水是为产卵。如此重大的传宗接代的任务，我能在轻轻一点中完成。不夸我的快捷，能干，却说我草率敷衍，真是冤枉。不知是我该学人的十月怀胎，还是人应加快点生活节奏。

        蝴蝶：我们是幼虫的时候，常被人捉去喂鸡。而当我们破茧而出，在空中展开美丽的翅膀，却成了人笔下的一首首梦呀，爱啊的诗。人就是这么势利。

        蚕：人赞我“到死丝方尽”，人也骂我“作茧自缚”。左右都有理，这就是辨证。

        螳螂：我用臂挡车，无非是想证明有敢于挑战强大的弱者。车的颠复不会因我而成功，但可能从我而开始。失败和胜利一样可以不朽。

        臭虫：为了推销自己，我写了一句精彩的广告语；喜欢我吧，拥有我吧，皇城根儿的臭虫。

        蟋蟀：人在斗盆外看我们斗，而我们也在盆内看人们斗。在我看来，人中真正拿探子的没有几人，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人形的蛐蛐儿。

          三、草木戏言

        竹：人常于诗文中赞我有节，而伐下用时却总盼我少节。无节难上诗书，有节难为大用，惑哉，苦哉。

        梅：并不需你有多美，只要你能在严冬中开花，就有梅之韵。

        白杨：佼佼者易折并不是最可怕的，一棵大树被腰折，被掀倒会为人知。可怕的是对种子，对萌芽的厄杀。这一切可以悄无声息，而又轻而易举。

        菊：我只是一朵迟开的花，没想到却弥补了一个无花的季节。

        榆树：每当穷孩子爬在我身上摘榆钱儿吃的时候，我总想把满树的榆钱儿都变成真钱送给他们。庆幸的是这梦没有成真，要不，哪还有我的今天和孩子们的明天呢？

        玫瑰：我刺人并不是拒绝，而只是让他多一点留意。

        槐树：我的脖子之所以常是歪着，那是因为在沉思。思想者往往不能挺拔，但一定是执拗的。

        昙花：美就是浓缩的，短暂的。一瞬即逝才令人留恋。婉息，回味，追寻。

        松树：我可以千姿百态。但无论是挺拔，还是蜷曲，都是倔强的生命。看看我们粗壮发达的根吧，这才是真正松的证明。

        牡丹：不要追慕我头上的王冠，不要眼红我绚丽的色彩。自我步入殿堂，早已不是属于自然的物种。要尊贵牺牲的是自由，要完美失落的是率真。野性的草永远不会被灭绝，而我的存在要靠人的脸色。一旦人厌恶了艳丽，雍容，我都不知可否靠自己生存。

        楠树：人常言“十楠九空”。寻楠不易，寻好楠更难。可艰难得来的珍物往往只落个做棺材板的下场。人一边轻易地葬送美好，又一边热衷掘古人的墓，搜寻幸存的残屑碎片。古怪的逻辑，可怕的规则。

        向日葵：我的脸总是笑得那么开心，那么阳光灿烂。其实太阳对我并无特殊的钟爱，阳光是公允的。只是我始终追寻着太阳，不怕光的剥夺。活得坦诚，活得简单，也活得勇敢。不敢去面对阳光，总是遮遮掩掩，而又怨天忧人，作出一副可怜相，这就是青苔的心态。

           四、天宇侃谈

        雨：求雨不必敬香，更不要礼拜。我不是上天的恩赐，只是把大地赋予的湿润还给他一点。

        风：别指望我总是和颜悦色。不刮几场沙尘暴，哪有人会想到绿色的重要。没有几次飓风，人就敢住到旗杆顶上了。给轻狂以惩戒，给自大以警示，也是我的作为。

        雷：我自以为不是抱病的呻吟，更不是唱戏的锣鼓，而是天的愤怒。自以为不劈几座高山以平天下，就难扬雷之威。日久之后，我才明白我是谁。我只不过是老天的屁。

        电：无数电荷蕴在云中，是机遇选择了我。使我得以施放久已积蓄的光和热，才有闪亮的那一瞬。短暂，但已是无憾。

        日：无论人过去把我奉为神，还是今天指责我身上的黑点，我还是我，也只是我，一颗普通的能发光的恒星。

        月：不错，我的光是来自于太阳。但我接受了日的炽热，而给人们的是月的清凉，难道这不是创造？

        星：生活在一个无限大的宇宙中，何必去计较谁大谁小。用有限的眼界永远无法衡量无限。作为一颗星发我自己的光，在属于我的轨道运行，就足够。

        云：当我把愤懑都压在心里，怎能不阴沉着脸。只有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之后，我才有一吐为快的得意。

        虹：七彩的梦不只天上有，在光的折射下，每一颗水珠里都有我的身影。

        雾：朦胧可以是诗一般含蓄的美，也可能是被模糊，被遮掩的丑。

        殒石：我不是普通的石头，也不再是闪亮的星。我是叛道越轨者的尸体，永不腐朽的残肢。

                                                                                                    1986年春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