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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离开了川主寺，沿着曲如盘肠的公路向岷山爬去。
   

        随着海拔的渐渐提高，嘈杂的车厢逐渐归于沉静，只有发动机无休止地唱着单调的歌。
   

        绿色越来越少，山麓上低矮而且稀落的植物现出奇怪的红棕色，供应着更为稀落的牦牛的啃食。导游是一个漂亮的成都姑娘，对大家说：松潘的牦牛都是散放的，吃得是虫草，喝得是矿泉水，因此这儿的牦牛肉绝对是绿色食品，还兼有滋补强身的功效呢。旅客们又活跃起来，盘算和议论着买多少牦牛肉带回南京。
   

        “雪！”谁叫了一声。
   

        车窗外，路边石块的背阴，有斑斑驳驳的雪迹，尘土的污染，使其不甚醒目，却也惹得人们纷纷扭头张望。司机小方笑道：这算什么，等过了前面那座山，够你们看的。
   

        客车慢慢升到山脊，视野中突兀出一座雄峻的高山，似乎并不太远，状如钝锥，尖顶上缕缕飞云，丝扬天外，崖坡上斜铺的积雪，在太阳的照耀下分外鲜亮，叫人有点头晕目眩。在这座险峰的身下，一座座雪山连绵象没有尽头的银色波涛滚滚而去，融入苍茫无际的青天白云之中。小导说这就是雪宝顶，岷山山脉的主峰，海拔5580米，是当地藏族人民心中的神山。
    

        雪山挺拔，峻美，冰清玉洁，超然于世俗之外，庄重，威严，神秘，多被藏传佛教奉为圣山。据传每到朝拜之期，周围喇嘛庙的和尚及虔诚的百姓会摇着转筒念着经文，绕着圣山步行一圈，耗时二、三十天，其劳苦艰辛是我们这些来自内地的人无法想象的。
   

        有人开玩笑道：司机暂停，待我等往雪宝顶兜一圈去也。小方又笑：“可以，我等你俩月。别看挺近的，够你走的，再说雪宝顶四边峭壁悬崖，至今还没见过哪个登山队爬上去，爷儿们饱饱眼福也就罢了。”说话间车子拐进了一片开阔的场地。
   

        也许是欣赏雪宝顶的最佳场地，这里已经停靠有六、七辆大巴，一群群的游客争相以雪山为背景留影摄像，几个藏民牵着装扮得花团锦簇的白牦牛向人们推荐做摄影的道具，一次两元。我和同伴王先生看中了不远处的玛尼堆，被密密匝匝拉起的经幡围绕着，象个蒙古包，在明丽的阳光下十分抢眼，写满经文的幡条五彩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我俩快步前去，摆好姿势，刚按下快门，一位藏家大叔突然冒出来，伸开两个手指，笑咪咪地要钱。我不满地责怪他为什么不在事先告诉我们，他笑答你可以再给你的伙伴来一张嘛。在我们无奈地“照章纳税”后，大叔依旧笑咪咪地祝福我们旅途平安：“扎西德勒”。
   

        下午从黄龙返回，再过雪宝顶已是暮色迷茫。大山里的黄昏与黑夜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群峰溶解在无边的灰暗中，让人倍感空旷、空远、空灵，然而主峰上的积雪依旧鲜亮，象是横亘万古的宝镜，注视着浩漫虚无的宇宙太空。在雪山光线的衬映下，远处山巅和山坡处错落的巨石或似古罗马勇士的群雕，或似跃起扑噬的怪兽，随着车位的移动而缓慢诡异地如皮影般变幻着形状，一种壮美，孤寂的情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万丈深谷之上，一根电线挂在两头遥遥相对的山崖上的木杆端顶，画出长长下垂的弧线，象穿越黑暗时空的箭痕，悠远、纤细、无助，对未知的世界和未知的将来，人类总是恐惧和好奇并存，怀惴希望，数十万年坚毅和忍耐的追求，就是为了那一线光明的憧憬。
   

        远方，黑黝黝的山腰，几点灯火缓缓前移，车窗外，风尖细地嚎叫，刚劲而固执地扑打车身，悄无声息的车厢里偶尔响起一串轻微的呼噜，旅途漫长而乏味。突然，前方出现两根蓝色的光柱，交叉定格在高高的一尊青铜塑像上，那是一位红军战士，站在路边约60米高的小山顶上，举着枪，双臂上展成“V”字，面颊上泛动着金色的光芒。60多年前，疲惫的红军从雪山草地走来，途经松潘北去，胜利完成了两万五千里长征，那正是人类为了信念，追求希望的坚毅和忍耐的典范。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我的思绪在毛主席诗句中又沉入漫漫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