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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风景

济南，这个坐落在黄河岸边的古城，有种别致的风韵。新建的大明湖南岸像个皇家贵妇，拱桥、游廊、屋舍富丽典雅，外地游人也多，吴侬软语，清脆京片，弥漫着时尚；而趵突泉，则像一位小家碧玉，清泉石径，老树古桥，展示着济南久远、本色的古韵。在里面打牌的当地老头老太，讲解着济南老百姓过日子的节奏：悠长、滋润，而西面的中山公园，像村姑，不找，你是见不到那份清纯的。

还有，在铜元局前街泉水边，听一个一辈子没离开济南的老者说说济南的典故，就像抿一口窖藏了上百年的陈酿，那叫一个出味。他那七八十年的岁月化作水边一段闲闲的拉呱，刚赛来。

我的麻友也是济南的一道风景。

我们不知哪一天，不知怎么地，自然形成了济南最优美的麻友圈。

C先生是在本土为麻将而生的。当年我们一起在单位工作时，他出发到外地拿工程，很辛苦。走时，我们要打一场麻将欢送他，他往往从麻将桌直接奔向车站。回来时，刚到车站就打电话，然后，我们在麻将桌旁迎接他。这隆重礼节称之为：麻接麻送。

后来，他自己单干了。也不见他特别努力，在他坐在麻将桌旁过瘾时，他的不大不小的业务照常运转，维持着他的小康生活和这癖好。一想到打麻将，他就像小孩过年一样兴奋，忙着找理由糊弄媳妇。糊弄不了就逃跑。有时，他上瘾了，我却故意说不打。这时，他会想尽种种办法粘缠你，那一番美少妇般风情万种的献媚，让你酥软，不得不跟他走。他还说：死时要手握两个八饼，或者八万，否则不闭眼。

媳妇为麻将和他吵架，两个孩子也参战，但他总是笑嘻嘻的哄孩子、哄媳妇，麻将照打，小日子照过，他一家人，和围绕着他的种种趣事，构成一幅有滋有味的平民世俗风景画。

H女士是南方飞鸿。多年前嫁到济南，到近几年才展露出她的麻将本色。每次，我们用我们的专用术语短信联络她：开会吗？工作繁忙的她总是一个字：开。简洁、肯定。让翘首以盼的另外三人欢欣鼓舞。有时，她还给我们带来一瓶五粮液或XO，让我们惊喜兴奋，像贵宾一样带着微醺进入战场。每个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好，说她是和平天使。她给济南的麻坛吹来了南方暖暖的风。

Z女士朝气扑面，永远年轻，浑身充满活力，是我们圈中大师级别的人。除去非常时期，她都是稳操胜券的胜利者。她俯身专注看牌型的神态，活脱一个大将军在面对地图研究作战方案。她高超的牌技和潇洒的个性相映成趣，一旦自摸，低头左右摇晃着笑，输了钱的我们也乐。牌不顺时，她偶尔吸一支烟，让你在牌桌上追思麦克阿瑟。

而我，是一个五十多岁才找到自我、重新开始上路的跛者。前方，路是那么遥远、迷茫。我的麻友就是我远行路上的一片绿荫，每一次的麻局就是我行进中口渴难耐时的一杯清茶。或许有一天，一个麻将家的桂冠落到我头上，我将欣然。

我们是天然、原装的麻友圈，我们之间少不得一个。我们远离世间其他的享乐，只爱麻将。我们相约：走时一起走，到天堂还做麻友。

我常想：当代人远离教育、远离宗教，学习的是竞争，追求的是财富，人与人之间有多少龌龊。而济南普通民众这种亲朋间的亲近，这种对现代化不远不近、不快不慢的自然的跟随，这种印刻在骨子里、几辈子传下来的过日子的悠闲节奏，是人间至高的境界。一百年后，国人物质追求满足了，将转过身来，向济南人看齐。在泉畔盖一座房子，扎起竹篱，每天下班后，沿着流水，走过小桥，进入自己的院子，吃完饭，搓一把麻将，过古朴、悠闲、富裕的日子，

但愿，一百年后，游人来济南，仍能看到趵突泉喷涌的三股水，那时，或许在趵突泉畔有一座我们专心致志搓麻的石刻雕塑，装点着济南的风景名胜，注解着什么是生活。

梁老拐

2010年3月16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