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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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主编：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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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母亲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012        作者：芈之秋水        发布：芈之秋水        首发时间：2011-06-01 15:34:15

　　小时候我很怕母亲，因为母亲对我管教甚严。我每做错一件事，她必会对我大加笞楚。我幼时很调皮，经常伙同本村小孩与别村的小孩玩“打仗”。到了七岁，该上小学了，因为学校设在别的村里，我害怕落单挨打而不肯去。母亲当时狠了心，把父亲关在门外，用脚把我踩在地上，用竹枝狠抽我的脸和脚，直到我答应去上学方住手。上学后我还算争气，每次成绩都是班上第一，但顽皮的天性未改。有一次因为逃学，母亲曾把我追得满田塍跑，最后摔倒在地上，额头被碎碗块扎破了，差丁点儿就伤着眼睛。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每学期都能拿回几张奖状。母亲很欢喜，把这些奖状糊满了家里的土坯墙。母亲很要强，也很能干，本来家里的日子是能够过得红红火火的，可惜父亲的身体不争气。我在县城念初中的时候，父亲就病了，后来断断续续地病了十几年。家里的重担落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身上。她要照顾父亲的病，还要供我和妹妹上学，里里外外的活计也指着她一个人。我家处于湘南山区，家里一半水田一半山地。母亲是个农活的全能手。春种时，母亲要播种、扯秧、莳田；秋收时，母亲要割禾、打谷、摘山苍子。由于负担太重，家里的情形一直没有什么好转。我初中毕业时，父母都想要我考中专，好早点参加工作挣钱养家。后来因为学校坚决不同意，才算作罢。

　　经过高中三年苦读，我顺利地考上了清华大学，母亲再未动手打过我。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家里的经济也更为拮据，妹妹被迫辍学外出打工。家里的条件很苦，平时连油都没得吃，多数时候是吃咸菜下饭。可只要我寒假回家，母亲怕我在学校伙食不好，总要想方设法弄点荤菜给我打打牙祭。我从来没见母亲埋怨过什么，也没听她喊过一声累，叫过一声苦，仿佛她生来就该是一头负重的老黄牛。

　　父亲九二年病逝后，母亲一个人操持全家。她独自枯守田园，十分寂苦。母亲不识字，更遑论写信读信，所以我一般也很少给她写信。母亲对我和妹妹十分悬念，常常是一个人守着几大间空空的屋子流泪到天明。

　　父亲去后的第三个年头，我从清华研究生毕业。邻居都说母亲苦尽甘来，该享福了。我工作的头两年，工资每月才三百元，每月只能给母亲寄五十。当时总想着等工资高了，有条件了，一定接母亲到北京享享福，谁知突然接到母亲病重的电报。我急急赶回家，才知道母亲得的是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当下仿如晴天霹雳一般。匆匆地借了两万元钱，把母亲送入衡阳的医院。母亲开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后来大概是从别的病人嘴里得知了详情。她当时只说了一句：“我还想再活十年，我真不甘心！”，我和妹妹听了肝肠寸断。母亲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佑善人？在衡阳住了一个月院，没有什么效果，母亲一天比一天虚弱。她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反倒分外平静，要我送她回家，说要死在自家的床头上。

　　回家后，母亲一天天瘦下去，直至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邻居们都劝我早备后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我却总是不相信干起活来似乎有无穷精力的母亲会这样舍我们兄妹而去。

　　母亲临终前的晚上，亲朋们都睡了。妹妹连日劳累，也被我赶去睡觉。我一个人守着憔悴至极的母亲。停电了，昏黄的油灯下我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想着她的一生，想着她现在所受的痛，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我说：“妈，你安心去吧。我一定照顾好妹妹。等我娶了媳妇，我一定带她到你的坟上来看你。”母亲不能说话，连眼皮也不能动。但我说完这句话，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我知道她是清醒的，也分明有话要说，却说不出来，更无法用动作来表达。过了一会，她的手开始变凉。我就这样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一点点变凉，感觉到母亲一点点离我而去，直至最后她的手变得冰冷。

　　办完丧事，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才发现我寄给她的钱她一分都没用，全都存起来了，一共存了三千元。她平时砍的柴，在屋子周围堆得象山一样高，大家都说够她烧好几年的了。邻居们不禁又叹息，说母亲太苦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母亲病逝已快八年了。我娶了妻，经济情况也有了较大的改观，可是“子欲孝而亲不在”，我已经没有父母可以孝敬了。今夜，我想起他们苦难的一生，想着他们坟头的草大概有人高了吧。我的泪不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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