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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太子褚英

  作者：牧晚亭

   辽阳，这座后金时期曾经的都城（东京城），与“太子”结缘，一条太子河流经此地，河岸坐落着“太子陵”（亦称东京陵）。但此太子非彼太子，前一个太子是战国时期派荆轲刺秦的燕太子丹，名盛历史；而后一个太子是努尔哈赤的废太子褚英，在争夺最高权力的残酷斗争中不幸陨落，淹没于凄凄荒草之中，隐隐述说着后金开国史上一幕“父杀子”的政治悲剧。同样的悲情太子，但悲剧的色彩却迥然不同。

   辽阳的太子陵，曾经辉煌一时，因为这里曾经埋葬着努尔哈赤的祖父、父亲、胞弟、妃子和长子褚英等共计10人，是清朝陵寝中的鼻祖。然而，当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下令将东京陵中觉昌安、塔克世等人物迁回永陵、福陵之后，东京陵中只剩下了努尔哈赤的胞弟舒尔哈齐和长子褚英等六人的坟墓。自此，东京陵由皇家祖陵变为了私属王家墓园，罢皇家祭奠，风光不再。

   推开太子陵腐旧的木门，围墙内是一座不大的圆顶坟茔，没有生平碑刻，没有祭祀凭吊，在风雨中凄楚简陋地落寞着。这位生前勇武善战、为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立下赫赫功绩的太子褚英，身后竟如此凄凉孤寂。而与褚英同样凄惨，被埋葬在东京陵的另一个悲剧人物，是努尔哈赤的胞弟舒尔哈齐，因为与兄长权势的争斗，被努尔哈赤囚禁，折磨致死。

   “虎毒不食子”，作为大清朝的开国皇帝，努尔哈赤囚弟斩子之举，违背常理，自然为清朝皇家所忌讳，因而史书缺乏记载，遂成为清宫的第一大疑案。几百年来，人们一直在探询：褚英和舒尔哈齐不仅是努尔哈赤的骨肉至亲，而且是他创业过程中的得力助手、股肱之臣，究竟是什么原因，最终促使努尔哈赤痛下杀手呢？

    《满文老档》蜻蜓点水地记述了太祖杀褚英的原委，年轻的褚英骄傲自满，心胸狭窄，因而在“执政”中受到当时各握实权的“四大贝勒”和“五大臣”的夹击。努尔哈赤为了稳定人心控制大局，遂下令取消褚英的嗣子资格，剥夺其权力。褚英不服，在努尔哈赤领兵外出打仗时，又用巫术诅咒其父亲和诸兄弟，结果被手下告到努尔哈赤那里。努尔哈赤下定决心将其圈禁，又于1615年下令将其处死。时年努尔哈赤57岁，褚英36岁。

   其实，褚英在被努尔哈赤宣布为太子的那一刻，就立即成为权力斗争的焦点。作为皇帝位置唯一的后备干部，太子，是中国历史上最难扮演的一个角色。由于皇太子的权力极大，所以往往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例如汉景帝废栗太子、汉武帝诛杀卫太子等，皇太子顺利继承皇位的并不多见。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褚英，一方面不能越位，以免引起父皇的猜疑；另一方面，他又必须谨慎，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韬光养晦。可惜，褚英并没有明白这一点。

   人的权欲是没有底的，努尔哈赤是一位具有远大政治抱负的政治家，他需要无上的权利维护他的统治，因此，凡是对他的权力构成威胁的，他就必须进行调整。当自己选定的接班人与股肱之臣及四个子侄双方水火不相容时，两害相权取其轻，努尔哈赤最终舍弃了储君儿子。太子褚英在战争中长大，19岁开始领兵打仗，22岁执掌白旗，28岁因战功被赐号广略贝勒，29岁因居长，屡有军功，被授命执掌国政。褚英从统军作战到成为接班人，用了十七年时间；从接班人到阶下囚，却用了不到一年时间，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历史证明，努尔哈赤杀子的决定巩固了他的政权，冲突得到迅速处理，没有酿成大的裂变。努尔哈赤起兵44年间，满洲宗室内部先后发生过三次大的冲突，经过舒尔哈齐、褚英、代善三大事件后，出现了三次政治飞跃：创建八旗制度、建立后金政权、进入辽沈地区，从而为大清事业奠定了基础。

   只是，在权力和欲望面前，亲情是何等的脆弱。面对废太子褚英的死，残忍的是父亲还是政治？成者为王败者寇，努尔哈赤囚弟斩子的理由顺理成章，冠冕堂皇。看看褚英被控告的“罪状”：第一，褚英挑拨离间，使“四贝勒”、“五大臣”彼此不和；第二，声称要索取诸弟贝勒的财物、马匹，引起诸弟不满；第三，曾言：“我即位后，将诛杀与我为恶的诸弟、诸大臣。”这三条是否足以让褚英犯下死罪呢？是否足以让努尔哈赤骨肉相残呢？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努尔哈赤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不近人情。据守陵人说，废太子褚英是被一张弓箭的弓绳勒死的。舒尔哈齐、褚英的悲剧收场，让我们看到了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功臣喋血的云谲波诡、惊心动魄的清朝政权的争夺；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努尔哈赤真实的政治肖像。是是非非里，孰对孰错，历史也难以评判。褚英的悲惨连带他的后裔都一直卷入政治斗争，命运不坦，所以，白云千载，孤坟凄凄。

   褚英，这个悲情太子，何故生在帝王家，倘若拥有一位平民老爹，也许就不会在风华正茂之际兀然陨落；就不会遗孤坟存世，隐忍演绎几多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