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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神话里有很多关于“照妖镜”的描写，在道战胜不了魔时，弄不清看不明这个或那个什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仙人或术士就拿出一个法宝，它就是“照妖镜”。只要把这个或那个怪物一照，就能看清它的前世及其演变的全过程，如果仍降它不住，就找它的主人或称为监护者帮忙，这样的演绎在电视剧《西游记》里多次出现。
　　这样的想象就源头文化而言是没有错的。可惜的是它并没有上升到一个理性的高度，更没有成为一个系统的理论来指导人们的思维和行为，在此前提下，想藉一个想象的表达来普遍指导人们的言行便成为一厢情愿的空想。为什么这么说？明显的理由似乎有这么几条：一是这“妖”到底该如何地认定，它就是一个具体的妖精么？我看，不是。这里的“妖”应当是一切反动的存在物，而这里的反动是特指反人类、反人性、反大家共同的价值取向的事事物物以及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而不是脸谱化了的“坏人”。在没有真理而能坚持真理的斗士，还有那些勇于揭示荒谬的孤愤者，他们是“道”的化身，而非魔的代表。因此，利益集团的佼佼者不一定是“仙”，而它的反对者也不一定就是妖魔鬼怪。这是我们判别是非不可或缺的前提，更是认识自我、认识外部世界的前提和基础。舍去这个前提这个基础，荒谬就会像“非典”病毒一样传播开去，感染那些零距离的人，倘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健康也就不存在了，我们也就无法延续了。因此，“妖”的概念应当是宽泛的，更是不能错位的。二是对“镜”的认识必须到位，必须分清主次，不能本末倒置，更不能混淆事关是非的是非。为“镜”之物很多，铜是镜，史是镜，人是镜，事是镜，水是镜······凡可照人映物者，乃至一切可称为“参照物”的皆可为镜。这是浅显的道理，也是常识。认识的目的是为了提升自我，优化环境，具体来说就是我们应当拿怎样的“器”去创造实实在在的生活。刀是器，釜是器，桌子椅子亦是器，器器相生，不足为怪。现在的问题是，人人都丢掉了可以照妖的“镜”，也就是说人妖的概念被人为地混淆了。结果是，既然大家都是半人半妖，还要那个“镜”干什么？这就像有人说的──原本坑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在都要一样的思想指导下，坑下的人就拼命掘坑、扩坑，结果把坑挖成了平原，原本在高处的人也纷纷落入其中，于是大家都在坑中，谁也不比谁高多少。如此这般下来，心理虽然平衡了，但我们却远离了太阳，与神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一旦暴雨成灾，大家都在水中。日子都不那么好过。“镜”的缺失又导致了非镜之“镜”的泛滥，其结果是，你照着我的钱，我照着你的位，你盯着我的邪，我瞅着你的恶，这轮番下来，劣迹的角逐直把这坑搅得乌烟瘴气，狼狈不堪。而偶尔喊出的“诗意的栖居”也只能是一个泡影。那么，什么样的“镜”才是好的？窃以为，“照妖镜”依然是好镜。因为，只要我们存在，荒谬的发现就不会终止，“妖”与人是永远同在的。让人难以理解又无可奈何的是，我们庆幸“阶级斗争”的终止，可一转身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难道斗争一停下，是非、正误、优劣、美丑就都模糊了？这理性的缺如真是不得了，过去一说斗争，好像谁都是敌人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年年斗、月月斗、天天斗，斗得天昏地暗，物无完体，人无完肤。可一喊停，又走向了斗争的反面，好像天下真的大同了，阳光明媚，牛鬼蛇神全蒸发掉了样的。而实际情形却不是这样，能看到的依然是人妖遍布，小鬼得道，怪事丛生，丑闻迭起。这“照妖镜”还真是少不得，少了，泛起的肯定是好坏不辩，正邪不分，是非不明，丑俊错位的潮流。站在与时俱进的立场上，现在能有威摄力的依然是法律、监督和民主，但在如此的基础上，怎么来实施呢？这就涉及到“照”的问题。
　　在“照妖镜”中，“照”是关键。前面说了，人妖俱在是社会的常态，只是这“妖”指的是千奇百怪有悖人类有逆人性的形形色色。而“镜”既是一种宝，又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丢掉了这个法宝，忽略了它的存在，就会像监狱的栅栏全部拆掉，所有的门一律向罪犯敞开一样，任他们奔向自由世界，任他们继续犯罪，贻害大家。如果这个比喻没有错，谁又能说这个“照妖镜”可有可无呢？！但不管怎么说，“照”依然是关键，是核心。有妖你不照，妖就不会原形毕现，有镜你不用，妖就可以充当好人，混迹天下，甚至作威作福，危害社会，殃及民众。若任其繁殖，泛滥成灾就会成为必然。这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的。
　　从社会运行的视角看，“照”是政治，又是文化。在政治层面上，运用法律的武器，监督的武器都是不可缺少的，但它们无疑有它们的局限性，更何况良法体系和完备的监督体系也非一朝一日就能达到理想的境地，它们的支持系统也很庞博，其工程的浩大自是不言而喻的。
　　这里只说人文文化的教育普及问题，因为文化关着“照”关着“妖”关着“镜”。文化是政治之母、法律之母，在众多领域里，忽略和回避文化的存在都是没有用的。更是自欺欺人的。你是看重文化或轻视文化，结果是大不相同的，它是一个巨大的存在，其正反两方面的作用无疑也是巨大的。
　　从文化的意义上看，“照”是导向，“照”是民风，“照”是基础，但“照”同时也是结果。制度的、运行规则的乃至法律的，都是一种导向。导向是文明的，人的行为总体上是趋向文明的，而专制的导向，能生发的必然是腐败。没有导向或错误的导向，必然造成混乱，而无序的社会弱肉强食就会成为一种取向，一种或潜或明的规则，在这些规则的遵守下，人也就慢慢地变成妖了，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无序不等于自由，没有导向的混乱更不等于民主。我们民风与社会风气的不断恶化就与“照”的缺位和错位关系极大。一个社会，不知法、不懂法、不守法的人多了，其结果是可以想象的。同样，不理性，不自律，只知有“我”不知有“他”的人多了，即便有好的导向，管理和运行的成本将会更大，发展的代价就会更加高昂。
　　文化的核心意义是净化人的灵魂，而灵魂有美丑之别，更有伟大与卑小之分，什么样的文化造就什么样的灵魂，文化的缺失必然导致灵魂沦丧。那么正面的灵魂又是什么？正义、良知、博爱、向善、理性、批判······都在其中，都不可或缺。导向也罢，民风也罢，它们源于文化，又回馈给文化。这就是为什么“照”是前提又是结果的关键所在。
　　但“照”的课题过于博大，这里只想说“照”关乎着文化，对目下的现状，“照”是不可缺的。“妖”的存在，“镜”的缺失正是文化的悲哀所在。悲哀是存在的，但悲观却大可不必，因为我们已明白了它们的问题所在、关系所在。这虽然还远远没有达到击中要害的境界，但我们已看到了要害，也能够畅所欲言地说出
要害，这无疑是值得欣喜的，思想的乐趣和发现的意义就在这里。
　　最后，我想谨以梁晓声先生的话作为结语───
　　“心灵中没有吸收过饱满的人文主义教育的人，不配当公仆。因为他不可能有什么人文主义的情怀，即便当也当得很冷漠──对人民的疾苦""""""”
　　心灵中没有吸收过饱满的人文主义教育的人，纵然富了，也不可能是一个可敬的富人。因为他宁肯赠豪宅和名车给女人，哪怕仅为一夜风流；却不会捐出区区一百元而帮一个穷孩子上得起学……”
　　斯言诚哉！现状的如此，我们怎能忽视“妖”的存在，又怎么自毁作为器的“镜”呢？这“照”与不“照”真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补白］
　　　 去“妖”以人的是制度；
　　　 还“神”以人的是理性；
　　　 为“人”以人的是良知；　　
　　　 但它们都是文化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