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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
本栏所称的散文,是指以抒情、记叙、论理等方式表达,不讲究韵律的现代散体文章、随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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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文章来源:时培京新浪博客        访问量:1217        作者:时培京        发布:时培京        首发时间:2010-04-29 06:49:00
关键词:大哥
编语:
大 哥

父母说:你大哥,一出生就哭个不停,好像命中的讨债鬼。母亲一抱成夜,父亲扇扇子;实在困得不撑了,一人前半夜一人后半夜。父亲也曾用红纸写了毛笔字《夜啼郎歌》趁天明前贴遍三村五乡十里八庄。直到今天父亲还记得歌辞:“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所有的法都想“没有了”。咱又不是真龙天子下凡,像那宋朝的仁宗皇帝“昼夜啼哭不止”,感动天庭,差遣太白金星下界,化作一老叟,抱着太子,低低说了八个字:“文有文曲,武有武曲。”小天子为治理天下犯愁,你愁得什么?咱草民一个,老天是感动不了的。那时全国上下批《水浒传》,父亲是民师带头学。一日,为完成批判某一章节,晚上一边抱着大哥一边看,不知是父亲困了还是大哥皮,一头掉下床,却亏床头婆婆保佑,只是砸到了尿尿泥罐;头上鲜血淋拉,只是淌血却无大碍。如此说来,床头婆婆是小神,只能佑护草民;太白金星是正神,佑护是天之骄子。父亲一生气,批判水浒传更卖力了,批昏君,批愚忠,批投降派…为此父亲得过奖状,一直珍藏至今。有一次大哥专意翻出来看,哈哈大笑,弃置不顾。2008年听说文革前后的东西值钱了。谁有那心事找去。
大哥脸白,好像一头进了泥瓦夜壶漂了似的。父母一直担心破了相留下疤瘌麻子,穷家等事的连个媳妇都说不上怎对得起列祖列宗。现在看来完全放心了,看来,神仙也偶尔光顾草民,时不时给一点小小的惊喜。
大哥上小学成绩平平,上中学才显现出越来越多的优秀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画画。在滕县苏坛联中,有一天张贻喧老师,也就是后来的《滕县官桥镇志》主编,拿着试卷对父亲说:时老师,你看,培燕画的小猫小狗,还挺有模有样的。
退学。父亲决定了。正中大哥之意。不上学,不去地里干活,一门腔的学画画。父亲是数学老师兼代美术,教简笔画、素描,跑到济宁找来《芥子园画谱》。大哥画嘛像嘛,自己学刻印章,也像那么回事。更不简单的是走村蹿户画影门墙、中堂,写对联更不用说了,年节刻灶老爷、天皮子印了卖补贴家用,那时是油印,再搭配大红大绿。一时间大哥被称为乡间的小画家,说媳妇的拖拖不断,大闺女迷得一串串。
难为子师了。父亲又做出了一个决定:送大哥学木匠。父亲说:你大哥是有点天分,有点福运,我不能把他窝在家里。齐白石当过木匠,眼力好,观察力了不得。父亲想叫他走齐白石的路,先学好木匠,再送他到济宁走更好的路;其时父亲早已联系好一名著名画家。路已铺好。父亲说:我叫他学木匠,也有私心,画家当不成打家具糊弄个媳妇没问题,也可养家糊口。你大哥命好,参军,当了八年志愿军,复原了分配到铁路上。
木匠没学好,倒拜了一伙仁兄弟,老师还是按照出师标准给了一整套家伙。烂的烂,锈的锈,霉的霉…没人问,老鼠啃了,也图的得眼前干净。自从大哥出事以后,父亲磨磨蹭蹭擦擦蘸蘸,零星的还剩几把刨子、斧头、锯条,父亲从不轻易借与人,又有谁知道这些东西有着大哥的手指印和体温。有一次,父亲打开,抚摸着,老泪纵横。人不在了,总还有些物件的念想。
学艺归来,大哥打椅子卖。一天,天黑刚截完椅子面没上板,他急着要安;第二天一看短了。光线不好,木匠的眼力也大打折扣;“长木匠,短铁匠”的俗语他不懂。上冯庄赶集,下集了,原样挑回。父亲宝贝疙瘩似的,摆在堂屋,用铁丝、螺丝、角铁、铁定才勉勉强强固定住,一直到今天父亲从不提及换之事。大哥的儿子说:什么年月了还摆,换了拉到。父亲嘴角抽搐了几下,叹了几声,欲言又止,还是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有一回,大哥打盆架子(以前都用木头)。搁在地排车上赶集,不知沾着哪儿一碰,啪哧散摆。用母亲的话说:“高粱秫秸插的,不撑碰。”(《时氏家谱》拟补录入。)大哥一气之下,再也不干了。你是吃那一门饭的上天是注定好的。母亲说。
一九八几年。滕州人到枣庄干泥水匠成风。看遍地的工人、师傅、施工员…连问三个人差不多都说是滕州人,可想当时之盛。大哥再也坐不住了,俺外姥爷、俺舅、表哥三代人都是泥水匠,至于到外孙,跟着俺舅也来了不稀奇。表哥曾经给我拉大哥在工地的事情,女孩争着抢着给他洗衣服,不敢理怕家穷人家笑话,说到喝酒喝多处,也掉泪,说:我领你到咱大哥曾经干过的工地看看。我只有答应的份,总是没有去成。
人死了,说瞎话没意思,大哥又不是名人,我只是记其言行,尽可能知道多关于他的事,不求“言之有文”,更不求流传,能给自己家族的后辈看看就心满意足了。我辈混天聊日,大哥长眠土坟子——此之谓“不见活人享福,哪见死人受罪”。洗衣服之事绝无传奇成分,二哥也说:咱大哥从枣庄打工回来,一大闺女跟到时村村口,大哥硬是撵了回去。女的哭的泪人似的。男的也是泪人,天一擦黑,大哥进了被窝,有人在低泣。
大哥最终没能成为画家。如果非要说在报刊杂志、电视广播露露脸,弄几个入选证书加入某某书画研究会,他的确算不上。在单位,退伍军人,党员,书画家,年轻,受欢迎,一有宣传任务,领导说:“小时去”,铁路团委也借调,也曾调到徐州铁路总工会搞宣传。也许进了铁路,铁老大不愁吃喝,画画写字倒成了业余爱好,不值得穷其毕生精力,也许是他急躁见功缓慢以至于失去兴趣。
记得有一年大哥当兵探亲回家点玉米和我一组,恨不得一埯子撂六七粒玉米粒,一路风似的走,小跑似的。也许是性格的原因,使他不能精进。留在每一个人的记忆里,是他的笑,一说就笑,极少本脸;是他的脸白,爱美,走路瞟瞟自己的影,看看头发丝乱了没有。就是在河南修武县某部当兵的时候,头发剪得再短,爱美是不变的。
当兵之事,父亲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想上济宁,听说验兵的来了,也是图热闹一去就验上了。父亲干着急,画家是培养不出来了,混个一官半职也是不错的。想法办了高中毕业证,那时高中生也稀罕,部队领导连忙安排考军校,连考三年就像没怀孕的肚子丝毫不见动静。为此,部队专门打电报叫父亲去一趟,大实话实说。领导哭笑不得:“一心叫他复习,什么都不干,谁能想到笨的原因。”父亲说他画画管,拜军旅名家魏永良为师。八年志愿兵复原分到铁路,那是我是五六年级的事了。2000年,大哥出车祸去世。
大扒开大哥的骨灰盒,紧紧地攥着烧剩的骨头,念着:“我的大儿呢?”骨灰盒前的大哥永远笑着的,微笑着望着他的儿子、闺女,望着几欲死去的父亲也是笑着的,有意无意的望着我笑。一切都暗淡了,三天了,该埋了,阴阳相隔,黄泉路上,怎不凄凉?就是相信人死有魂。也只是头三天能回家看看,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姊妹。
1984年大哥当兵。那时我上二年级,给他写过信,他探亲给我画过像,我曾翻箱倒柜找一无所获,总不能跑到大哥薛城的家再来一通,大嫂也受不了。这位大嫂是“自荐枕席”的,不愧为毛遂故里大胆型才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哥该说媳妇了,探亲期间由官媒人领着到渠村相亲。女的带理不答地,大哥一声不吭就走了。越想越窝囊,想找个人拉拉,想起了朋友宋四海。说到宋四海,我的大嫂出现了。
她和宋四海是邻居,可巧那天她窜门子一眼看上了大哥的人物,事后求宋四海给说说。无巧不成书,这不是说书唱唱,生活给大哥开了玩笑。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能说完全和她家有关,也可能发生其他更大的,事情发生了(谁也不希望),就不可推卸地以为:找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摊上个好媳妇,男人旺;摊上个孬媳妇,男人背运。就像是我们今天常说的: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人人不可能都像苏格拉底,媳妇是悍妻,自己照样是哲学家,那是会自我解嘲的哲学家。
大嫂很精明,曾经按照部队地址找到大哥,对所有人宣示:我是她的未婚妻。就像一只凶狠的母狼说猎物属于我的,断绝了其他女人的不良企图;也包括男的,尤其是大哥的领导三番五次给大哥说对象。家里是穷了些,人物是俊的,女人嘛,好孬得图男人一样吧,况且大哥会画画,弄不好还是潜力股呢?大嫂不一定知道这词语,意思是一样的。她来到俺家,才对俺家里人说:我去了部队,在那住了好长时间。不言而喻,以儿媳妇自居了,结婚是迟早的事。
大嫂很会说话,大哥闷,脾气互补未必是件好事。大哥一般不说,随你怎么咕囔,除非他气急了,忍无可忍脸一撂,一黑,大嫂不吱声。她的精明之处就在于能把握住火候。大哥怕媳妇,也许是怕惹老的生气,我一概斥之为懦弱,是懦弱把他引到死的道路上来。
大哥跟原在河南修武县某部任团政委、1999年已专业到河南商丘的丁村学画。也是那年,我被水泥厂销售科委派到商丘办事处开拓市场。也曾想过拜访丁村老师,瞎忙活也没弄出个名堂,一直未去。大哥生前跟我提到过,说:你有事尽管找他,我也想见见老师。到商丘一直属于济南铁路局,大哥坐火车是不花钱的,他有的是时间大把地花费在喝酒、交友,偶尔应朋友画画。时村盖土地庙,村人邀请大哥画了《三清图》,老子一气化三清的故事。至于更有纪念意义的画作,就只有老家着墙上的画,还是我一再要求的。而如今,只有看画想象人了;丁老师那,也只有我去满足他的遗愿了。
大哥当兵,我上小学。他入党、转业到铁路,我到商丘上班近三年,一年又一年,到底能见几次面。2000年10月8日我见到他,是在薛城医院太平间。他已经“冷酷”到底了,人冻得硬梆梆,脸上仍不改他的微笑,一米八五的个子更魁梧了,像一个英俊的军人壮美地死去,没有痛苦,没有反应时间,无声无息地走了,留下的是日甚一日的折磨,他真够狠的,自己没有痛苦的死去,两腿一蹬两眼一闭撒手不问了,留下上小学五年级、六年级的侄子、侄女,留下大嫂一人,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我的父母,留下兄弟姐妹让痛苦的锯齿不停地拉着,直到都像他一样没有知觉的时候。死的很美,是他所希望的,他爱美(就是吃个煎饼也挑平整光滑的),头上有伤,耳朵冒血,内脏撞毁,当场死亡,据法医鉴定说。10月1日晚约六点,薛城千山头,大哥上班点了到,骑着一辆自行车,手里有推着一辆,还喝了酒不知多少,一辆车疾驰而过,大哥被拱了起来,像他爱美的一样飞起来了,据现场勘察说。十月天晚,梳头洗脸的空就很黑了,千山头住户又少,肇事车辆逃之夭夭,即使有目击者估计也很难看清。
大哥爱喝,仁兄弟多,战友多,画友多,喝来喝去,连班也不上了,这不能不叫人佩服,工资照拿。这也害了他。一班子人在家里喝的熏天闹地,大嫂开骂了,也不顾仁兄弟还是朋友。她对我说:老三,你哥是个喝家,喝不足都不行,以后让他闺女儿都到酒厂上班,最好当官,拉他一车存起来喝到老死。老死没到,他闺女儿小学没毕业,只能等到2010年他闺女娜娜大学毕业上班给他打酒了,浇在坟头,和刘伶有得一拼,“悔不当时葬酒泉。”
2000年9月30日,没有任何征兆。我已调到河南永城水泥办事处。大哥走得太匆忙,没有觉察到大限来临,来不及说一声,没有痛苦就走了。永城离薛城七八百里,魂量太弱无法以生物波通知亲人,就是通知到,也是做噩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哥死去,那才叫真正的痛苦。10月4日,二哥打电话:大哥出事了,快来,在宾馆。大事不妙,出什么事也不能上宾馆,有一种可能就是,谁也不愿意往哪想。
“老三,好哥孬哥,你大哥没有了。”
10月1日,我为什么不回家和大哥在家喝酒。能出多大的事。不是没曾有这个念头,不知为何一闪而过,难道上天叫好人不得好报,让我陷于深深地自责。没事一切都好说,有事了我不能原谅自己。
10月5日我和泪作诗一首,哪有心情计较平仄:
六六三十六, 纵横在徐州。
日暮黄泉远, 何处望滕州。
直到第二年五七才加小注一行:大哥时年36岁;生前单位济南铁路局徐州车务段;老家滕州市官桥镇。

我抱着大哥的骨灰盒喊着:“大哥,咱回家。”按照乡村规矩,再则侄子小,由我领丧,谓之“过失”,“长兄为父。”出殡那天,我孝子打扮只管磕头,我抱他入土,一米八五的个只有骨灰一把,三尺见方的盒子就盛下来了,外加土馒头一个。人死如灯灭,想想活着有何味。我用胸膛给大哥暖坟怕他冷。我给大哥坟子前后左右埋饺子。
第一个五七我得回去。父母不用说,晚年丧子之痛是多少句抚慰都不管用的,坚强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大嫂生活在回忆之中,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侄子十岁,侄女十二,都不大爱说话,心里有?突然打击导致早熟?她们知不知道世界上最疼爱她们的一半远游去了。
我抱着大哥回家。领丧牛没有了。二哥是不能领大哥的,因为还有父母,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能撑几天。自然地;又要防备大哥太疼他的儿子了要领他走,轮到我了。父母昏厥,大嫂气绝,姐和二哥痛不欲生,恨不得替他死去……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活生生的人没有了,生前即使吊儿郎当也不想叫他出事,就是出事也不能死去,撞个腿断胳膊折也好;只要人在,有人在,就有一切。善良而又美好的愿望,痛苦而又愚笨的人们,在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珍惜。人去楼空,徒增慨叹,无益而又伤身。
10月6日,大哥入土。也是约晚六点时分,下起了雨,也是这个时候,大哥走的。他飞了起来,老家的林地列祖列宗的灵魂在引导着他回归。大爷说,下雨了,“雨淋坟,出贵人”。出不出贵人无所谓,我们希望亲近的人永远健康快乐地活着。外姥爷年近九十,没有能瞒住;大爷也快九十,父母都快七十了……多少长辈,多少同辈,现场的人差不多都哭了,记着他的好处,比如给村东土地老爷画像,比如他一说一笑没有个不行的好脾气,留给我们最多的还是他的笑,太平间定格的笑灰飞烟灭,一想起还是他的笑,以至于我某天去薛城以为大哥没有死,来到大门口“大哥”两个字喊出口才意识到人确实死了,调整调整情绪,再喊大嫂开门。大姐也有同样的感觉。“心里想着我得看看俺大兄弟了,谁知道想去了才知道人没了。”大姐哭了:狠心的大兄弟,叫咱大娘怎么过。二姐:我爱美的哥哟。三姐:我不爱说话、忍气吞声不惹老的生气的哥。

10月27日,我回到永城办事处有些日子了。同事提及,问问情况,不免多喝几杯,当着她们的面我哭了,没有装,无需装,不丢人。我和大哥喝酒从来不装,能喝多少和多少,前提是在家里。自从我工作之后,和大哥正儿八经喝过一次,他出事前一年的中秋节前几天。今天,又下起了雨,天快黑了,也是六点左右。大哥,三弟敬您一杯热酒,一口气干了,暖暖身子,天冷,走好。
2009年5月16日偶翻日记,见字迹模糊,重新打印,不改一字,又加了一些,以此纪念;又有一些话要说,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话:
前几天回老家,母亲谈起大哥小时候的一件事情:你老爷烧了一小锅羊肉汤,你大哥喝了还想喝,你老爷做个护住的样子说:给你奶奶留一点。你大哥往锅里扔了一把麦穰。现在,想扔也扔不了了,你大哥偎着你老爷奶奶近了。
每次回家,都能听到有关大哥的事情。面对过去的生活细节,无论问与被问,都是痛苦的。娘每次想起大哥以前的事,反而能高兴一会。就好像大哥没事人似的,只是偶尔提起以往的趣事。
你大哥,命摊的,喝喜酒还上什么班?叫人替一个不就了事了?上了班,还还借人家的自行车?骑一个去不行么?还推一辆?天又黑,又喝了酒,到底有些手脚酥软,有小雨再一滑,后面的车灯猛地一闪,也许没打准车把,也许……都是喝酒惹得祸,本来嘛,不是自己的亲小舅子结婚去不去无所谓,人家用车来家门口来接为的是好看,他干不出来拒人的事,没有大的主心骨又禁不住别人撺掇就去了。人就这样走了。没事都好,有事难看,一有事都怨这怨那,人之常情,世俗依然,再抱怨又有何用。人没有了。
大哥舍不得离去,想家人,想依偎着娘,老是想喊娘去。像我们姊妹几个阳气盛不怕,母亲可受了罪。大跟我说:事情过了老长时间,怕你担心上不好班,所以没说。你娘的身体也大不如先前了,都是你大哥的事:有一天夜里,我起来,一看,枕头上没人,人呢?我打了一个激灵,毁了,赶紧起来就找。满院子找。你娘在锅屋,心想可放心了。一看你娘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正比划着,想往梁头上扔,我赶紧跑过去,夺下来,扶你娘进屋。要是晚一步……我就骂:该死的大孩,还不走,你想你娘,夜里趁游魂看看还不行,非得偎着过,这不是叫你娘死么。在那边,你好好过呗,那边有你奶奶老爷,这边你闺女儿有他们的奶奶老爷。可不要来找事,你缺什么我烧给你。我那个急,一夜没合眼,鬼沾身体弱的人,我比你娘还强一点,不敢来找我。我就想以后,夜里还怎么睡个觉。
天明,稍稍松口气,给你娘说,她说:跟做梦一样,好像有这么回事,只觉得大孩来了,去开门。白天阳气重,我不怕,我去咱家老林,给你奶奶老爷说好话,看着你大哥不要乱跑,又到你哥坟上烧点纸钱。好了一阵子,又过了几天,天擦黑,像往常一样,你娘取牙套刷假牙准备歇觉,你娘刷着刷着拿假牙往手脖子大血管上扎,血喷得跟水一样,我赶紧摁住,打了120,慢慢就毁了。我不敢给你说,怕担心。我实在是没法了,找神老妈妈,念咕了几句:尘归尘,土归土,这里不是你的家,这边也没你的娘,人死缘灭,各自珍重,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勿需往来。真管用,以后就好了,你大哥再也不找事了,虽说人死如灯灭,还有嘛,缘也断了,一想梦不到你大哥,也不是个滋味。
我总是埋怨我的心硬,梦不到大哥。人死兄弟情分什么都没有了么?幽幽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今夜早早入梦,也该做梦了,梦中可记得小时大哥领我割草给我烧棒子吃,可记得大哥用地排车拉我上二姨家,可记得大哥用地排车拉我上鲍沟镇粮所卖余粮,可记得大哥问我:“天上掉个小火球,砸你的头烧谁的蛋”,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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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雨晴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4-29 18:08:00)  
对大哥生前、故后一些小事的罗列,充满了对大哥的思念和亲情的温暖。欣赏了!问好!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4-29 05:50:00)  
很感动人的《大哥》,记人散文的正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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