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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鱼香

闻言

　　吃完晚饭刚想出去遛弯儿，楼下上初中的邻居小童把我堵在门里，他说老师留下一篇作文题-------记童年时代一件趣事。小童很茫然的告诉我，他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童年趣事，显然很难写出一篇像样的作文来，让我帮着找找思路。是啊，小童和我邻居多年，是我看着长起来的，简直就是生活在蜜罐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父母还有四位老人的疼爱，在家里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

　　我没有告诉小童什么，也没有有意识地去启发他。那天晚上小童离开我们家，我便老早的进了书房，思考着和小童一样的作文命题。

　　自己的童年是在辽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度过的，那时候山里穷家里穷，脑子里所有的影像都是穷的。其中就有一段与穷有关的记忆，却甜蜜的令我回味了多年。

　　那是五六岁时一个很寒冷的冬天，我与邻家伙伴顺子去同村他的姥姥家玩，顺子的姥姥家坐落在村子的西头，是一个很窄小的院落，低矮的土平房上摇曳着几蓬衰草。屋子很深很暗也很冷，我和顺子推开一扇黑漆漆的门，又摸着过道粗布挡着的门帘。猛然间，一股强烈的味道扑入鼻孔。只见土炕上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脸长长的黑黑的脏兮兮布满皱纹，长而白的胡须飘然鄂下。老者披着一件深色的棉袍，围着一盆并不旺盛的火盆，火盆里闪烁着点点火星，盆沿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秫米饭。进到屋子里，老者并没有看过来一眼，依旧坐着没事似的端起饭碗扒一口，然后用筷子扒出火盆里埋着的只有手指长的小鱼，小鱼是干咸的，经了火的烧灼滋拉拉冒着泡泡。老者半睁着眼睛，轻轻弹了弹小鱼上的灰尘，用黑黑的长长的指甲剔去小鱼烧焦的部分，小小的咬上一口，慢慢的品嚼着。屋子里盈漫着刺鼻鱼腥的焦味儿，味道咸咸的苦渗渗的却也香香的。

　　老者就是顺子的姥爷。

　　我和顺子趴在炕沿上，望着老者一口饭一口鱼有滋有味的吃着，两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滚动着一种莫名的渴望和妄想，猫般盯着火盆里被草灰埋着的东西。

“来，你们也都吃上一小口，不许吃多，吃多会咸着的。”说着老者递过来手里的小鱼。

　　我和顺子每人咬下一小口，嘴里立时充满了浓浓的鱼香，就在贪婪着第二次鱼香的时候，却被从里屋出来的顺子姥姥的一阵斥责声吓跑出屋子。在院子里我们仍然回头张望着那间洇漫着烧鱼味道的屋子，无奈的留恋着不舍离去。

　　后来，再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踏进那间黑漆漆的冷冷的飘着鱼腥的屋子。

　　上世季六十年代末期的乡下孩子，童年几乎找不到些许更深的记忆，直至人到中年，在城市里混出点面子，却总有一些感觉难已琢磨，那感觉常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浮沉，搅得头脑很不清晰。如今各种山珍海味狂吃暴饮，却愈觉没有味道，时常还催着乡下的亲戚朋友捎些绿色农家菜过来调剂口味，让人不可信的是现今的大鱼大肉比不过当年焦腥小鱼的糊香和鲜美，很多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莫不是儿时的事情就美，遥远的事情就美，令人回味的事情就美吗？甚至连那焦腥的鱼香也好呢！

　　其实我想着这些事情是想帮着小童理理思绪，做出一篇很好看的作文来，可什么思路也没迸出来，竟胡乱的在夜深的台灯下记录下这一点散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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